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天墨飞雪 > 第161章 往事不堪

?连璧城,瑾姀园。

  幻之伤仔细察验着为衡天兀准备的寿诞贺礼。香氏每年向各道高层赠送的珍玩奇物难以计数,对衡门门主这等人物,自然愈发精心。

  自衡天兀上位以来,通过九天玄女的居中调和,衡门与天庭因霄伤熠之死而几近破裂的关系逐渐修复,参与丹苕会武的神界权贵也随之增多,其中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为了寻/欢作乐,趁机猎/艳。虽然天庭的最高阶官员与三姓六望的大贵族极少私自出席,但是此次非比寻常,据说西方佛界也会破例派出三位高僧,而安惠侯香尹与衡天兀早有私交,如果不出意外,他必将前往悬空谷亲自贺寿。

  香珏海与欢寂夫人,哪个“面目”更重要?名利已不必言,前者可以获得更多的尊荣与体面,后者可以呈现令无数女人暗妒无数男人痴迷的万种风情,可惜无法兼得。幻之伤在犹豫,届时以何种身份赴宴。

  盈袖匆匆进来禀报:“珏海小姐,侯爷来了。”她是瑾姀园的内府管家,亦是幻之伤的心腹之一,知晓主子的双重身份,偏巧也姓香,又生的娇美,香尹遂为她改名盈袖。

  幻之伤一怔,随即笑道:“我要重新梳妆,你先好好侍候着。”转念又道,“把后堂的丫头仆役都打发出去。”

  作为富可敌国的现任安惠侯,香尹于仕途上并无远大的抱负,他最为世人所知的是两大喜好,一好收集以魔界特产海澜翠制成的珍品印章,二好“收集”风姿各异的六族佳丽。这位侯爷已经不年轻,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老人,但仍有许多年轻的足以做他女儿的少女对他死心塌地。原因非常简单。香尹对待女人的方式,就如同对待那些对香家有用的大人物,舍得花钱,并且知道怎么花钱。只要能够讨得他的欢心,在钱财方面,他绝不令人失望。

  “你被女人莫名其妙的拒绝,未必因为你不英俊不风趣不体贴,很可能只是因为你不富有。女人,准确的说,是绝大多数女人,都能用钱买下来,无非是价格有高有低。”香侯爷的这番理论得到很多人的验证,验证的最好的,正是他自己。他豢养过形形色色的美女,有些公开,有些隐秘,神庭的女官、魔族的名伎、仙界的贵妇、龙宫的仕女,当然也包括众多默默无闻仅能凭借姿色往上钻营的平民女,其中至为成功的一位,叫做果果。然而香尹就像是喜新厌旧的主人,不断寻觅新鲜的宠物。他看重幻之伤的聪慧与能力,将香氏的主要生意交予她打理,同时却已另结新欢,一个又一个,永不餍足。

  自从幻之伤入住瑾姀园,为免不慎泄露身份,从未在此与香尹幽会,但今天她决定撤去化形术,显露真容。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香尹,她不爱他,从来都不爱,可是幻之伤不得不承认,自己难以忍受香尹的恩宠转与其他女子,这是对她自身魅力的莫大侮辱。

  当幻之伤妆饰一新、娉娉婷婷的出现在香尹面前时,后者果然如她预料的眼睛一亮,含笑赞道:“听说珏海小姐整日辛劳,形容憔悴。依我看,倒是越来越美了。”说着抬手轻拍放在案上的两个首饰盒,“这是卜算子新制的一套钗环,很适合你。”

  卜算子乃是舒云玉阁之主江城子的大徒弟,亦是舒云玉阁的著名制玉师,技艺精湛,尤擅雕刻玉钗。最新一册品玉鉴之钗簪篇上名列首位的霞映澄江,即是他的制品。

  幻之伤甜甜的敛衽道谢,旋又假意埋怨:“现下见侯爷一面真是不容易,只怕再过些日子,侯爷就要忘记妾身啦。”

  “我怎么舍得?”香尹微微笑,“谁能忘记你?除非他不是男人。”

  “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幻之伤软绵绵的倚入香尹怀里,纤纤玉手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摩挲,半是嗔恼半是撒娇,“若是没忘,怎地这么久也不来找妾身?”

  “最近杂务繁多,实在是精力有限。”

  幻之伤仰脸望向香尹,神情柔媚无限,嫣然笑道:“该不是把精力都用在美貌的小姑娘身上了?”这似真似假捻酸含醋的怨言由她嘴里说出来,却转化为撩拨勾人的变相挑/逗。

  香尹似笑非笑:“我已经老了,有心无力哪。”

  “侯爷又在说笑。”幻之伤眼波流转,腻声道,“出去打听打听,连璧城的香城主、世袭安惠侯的香爵爷,哪个姐儿不喜欢?你怎么会老?”

  香尹放声大笑,然而言语间突现冷酷之意:“我晓得你中意赤魔尊,哪个姐儿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只是别以为你翅膀硬了,便可飞出我的手掌心。”

  幻之伤闻言微凛,心知她与墨释的暧/昧流言业已传入香尹的耳朵,抑或欢寂渊薮中潜伏着对方安插的眼线,面上兀自维持甜美的笑容,解释道:“妾身喜欢俊俏儿郎不假,但结识侯爷之后,从没越过界,你又不是不知道,偏生这回大惊小怪,不过是一起喝了几盏酒,你就恼了?侯爷也见过那大魔头,天生不爱女人似的怪物。难道妾身会蠢到自讨没趣?”

  香尹不语,仿佛听了进去。

  幻之伤见状立刻媚声道:“侯爷难得来一趟,妾身为你宽衣歇息罢?”

  香尹摇了摇头:“肃烈侯府里设了私宴,我得过去坐坐。”

  幻之伤顿觉诧异。肃烈侯舒家自视甚高,与香氏一向鲜少往来,为何无缘无故的宴请香尹?可是此刻也不敢多问,只得起身送至门前。

  香尹忽而转回身,轻抚着幻之伤的香腮,又顺势滑向她娇嫩的玉颈。

  幻之伤只道这老家伙突然动情起兴,不禁暗自得意,半阖美目,装出迷醉之态。

  香尹贴近她的耳边,无比亲昵的样子,缓缓说道:“记住,郭裕华,本侯既能成全你,也能毁了你。莫要自作聪明。”

  幻之伤的脸色终于变了。

  郭裕华……她原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平凡无奇的名字,便是墨释和战即亦不知晓的名字。她原本以为,先前所有不堪回首的经历,都已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消失而彻底尘封。她错了。

  裕华,富裕荣华,或许这是她母亲对女儿的最大期望。郭裕华随母姓,不知父亲是谁。母亲是合/欢精修门的一名厨娘,这个修真门派声名不佳,一旦加入,也很难随意脱离,不过派中高层大多阔绰,因其修仙之术获得诸多达官显要的私下追捧。母亲渐渐忧劳成疾,临终前对她说:“不要相信男人。他们的花言巧语无穷无尽,无非就是要把你骗到床上去,又不肯担责任。”那一年,郭裕华十六岁,自小在门派中耳濡目染,风情已初现。她与母亲一样不相信男人,不一样的是,她懂得利用男人,否则如何荣华富贵?如此污浊之地,母亲的“清高”与愚蠢无异,锦衣玉食者才可理直气壮的清高。没过几年,郭裕华便成为掌门的私宠,又跟随掌门与几位师姐出席了衡门的丹苕会武。

  寻常的修真门派多未听说过衡门之名,更无资格参与会武,但合/欢精修门不乏略具姿色又精通房/中术的女弟子,正中那些风/流男宾的下怀,故而衡门偶尔也下帖邀请。郭裕华一度幻想攀上这个凡间第一修真高门,无奈他们只算不入流的客人,甚至没有与门主谈话的机会,衡家子弟也是爱答不理。此行的最大收获是她认识了一个叫做元璪的男子,年纪轻轻,却已是天界西部净安城的副城主。他的高贵俊雅、风度翩翩、出手大方,莫不吸引着这个尚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不久后元璪将郭裕华秘密带回净安城。她终于过上梦想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平生第一次,她生出了嫁人的念头。哪个女孩子没憧憬过凤冠霞帔拜堂成亲?可是,他无法娶她,大族的出身与地位令他只能迎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但他发誓今生不娶正妻。郭裕华忘记了母亲的遗言,她相信这个男人,属于她的男人。她在元璪安排下轻而易举的获得仙籍,又被安置于净安城郊一套僻静的宅院中,足不出户,也没朋友,因为元璪不希望她抛头露面、惹人猜疑。直至数年后,郭裕华无意间方知元璪业已娶妻生子……

  “不要相信男人。他们的花言巧语无穷无尽,无非就是要把你骗到床上去,又不肯担责任。”

  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亦不会再爱,绝不!

  净安城是个小地方,稍有变故便满城风雨,何况是勤勉有为的副城主离奇惨死于郊外豪宅。元璪被发现的时候已然面目全非,脸孔与胸腹要害处被刺了几十刀,旁边还有一具同样难辨面容、死状恐怖的女尸。除了一个不见踪影的马夫,其他仆人也全部死于非命。元璪家人凭借他身上的祖传玉佩才确认身份。由于宅内设有预防窥探的高明结界,借助术法也难以回溯,附近又无住家,无人知晓这里到底发生过甚么可怕的事。城主只得下令缉捕那个马夫,却始终毫无讯息。

  郭裕华顺利逃回人间,带着这些年悄悄积攒的有限钱财。元璪并未给她太多的现钱。从决意杀死元璪的那刻起,她隐忍谋划了五年,单是寻找与她身形近似、即便失踪也无人关心的底层女子便费了不少功夫,同时抓紧研习掩盖改变自身气息的术法,以备应付官府的追查,幸亏并未晋升神籍,不然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算那个马夫命大,但也阴差阳错的背上黑锅。

  她为自己起了一个娇俏可爱的新名字——果果。这个世间,从此再无郭裕华……

  许多年后,当果果已是幻之伤,才明白郭裕华的“死亡”多么必要。元璪并非净安城本地的权贵子弟,而是出自泉城元氏。泉城乃是天界西部第四大城,与神界同处于九重天最高的成天界,当地有三家势力雄厚的豪门大族,世袭贞愍侯的钟离氏、西部诸城的首富羲予氏,以及世代掌管泉城的元氏。这三家的祖上俱是正神,先后在泉城扎根发展,相互间关系亲厚,时常联姻,与天庭高官也多有私交,而钟离氏本身即是世袭罔替的六大望族之一。元璪是元家老夫人最疼爱的幼子,贞慜侯钟离磬的堂外甥,现任泉城城主元瑜正是他的长兄。

  这么多年过去了,元氏从未放弃追缉谋害元璪的凶手。幻之伤并不惧怕一个仙界小城的副城主,但是对付元氏,她全无把握。万一东窗事发,香尹断无可能为个宠姬得罪元家与钟离家。只叹她当年太无知,太年轻,有着过于激烈充沛的爱与恨,就此埋下隐患。幻之伤沉思良久,召来华峒,命他铲除合/欢精修门,不留活口。至于当初认识郭裕华的两名元璪亲信,早被她伺机除掉,并制造出意外身亡的假相。在最早追随幻之伤的数名杀手中,华峒是相当忠诚可靠的一个,又不似战即那般与她相熟,只道她是转达委托人的要求,很快圆满完成任务。

  幻之伤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承想,今时今日,竟从香尹口中听到了郭裕华这个恍如隔世的名字。究竟是哪一环出现纰漏?马夫?合/欢精修门?元璪的亲信?甚或华峒?她无从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元氏并未发现真相。

  幻之伤坐在水晶圆镜前,心不在焉的摘掉各色贵重饰物。她猜不透香尹的真实心思,但是想必香尹无意放手,与爱无关,他为她投入那么多,岂会轻易放手?如果笼中鸟自由自在想飞就飞,又何必被称作笼中鸟。那些洁身自好的良家女子,那些家世显赫的命妇闺秀,及至那些妄想着以色事人得到丰厚回报便全身而退的虚荣少女,如何理解她的哀苦?但凡是人,谁无自尊?她不得不任由她的自尊被男人们践踏,面上却仍要曲意承欢。

  只是幻之伤不后悔,亦不抱怨。她清楚的知道想要得到甚么,就要拿自己所有的去换取。而她所有的,只不过是她自身。

  幻之伤还记得初次进入舒云玉阁的情形,闻所未闻的华丽饰品如此之多,闪的她眼花缭乱。她根本不敢奢望那些璀璨夺目的项链头饰,而是指向一对简洁朴素的小小珰珥。当那个挂着得体笑容却难掩轻蔑眼神的玉阁侍者报出价钱时,幻之伤听到身边男伴的低声惊呼。他买不起。那个男人的名姓与长相均已模糊不清,那声难堪的惊呼却犹在耳边。

  幻之伤更记得她与香尹初次进入舒云玉阁的情形,所有侍者满面堆欢的请他们直上顶层贵宾厅,那里的珍宝远非楼下所能比。香尹淡淡的说道:“随便挑,你喜欢就好。”她小心翼翼的选了两件,心中不断估算价钱,生怕对方不快。然而香尹微笑着又替她择取了整整两套名贵首饰。当他们离去时,侍者恭送至门外,几乎长揖到地。就是那一刻,幻之伤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既不年少也不英挺的男人。

  在幻之伤看来,男人只有两种分法,有钱的和没钱的,有权的和没权的。就这么简单。所以她从不怨天尤人。她宁愿死,也不愿穷。

  然其终究低估了香尹,这个西王母口中的“酒色之徒”。又或者,那不过是西王母投其所好的敷衍之辞。幻之伤并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女人,至少前者还可为她所用,而后者,呵……况且是天后娘娘那样高不可攀又极其可怕的女人。岂料她还是错信了一个女人,欢寂渊薮的“静水”首领——姜。

  数万年前,昌德城的前任城主津彷突然发动叛乱。这座东部天界的第五大城,曾经在第三次神魔大战中率先向魔军投降,当时的城主便是津彷。虽然神帝帝喾事后并未过分追责,但终归难逃非议,更难逃天庭诸神的猜疑。至帝喾驾崩,初昊登基,情况仍无好转。其时初昊推行无为之治,休养生息,神将又在大战中死伤惨重。津彷早生反骨,蓄谋准备已久,遂趁机起兵。此举自然导致神庭的铁血镇/压,霄伤熠奉命率军迅速平叛,津彷满门二百余口悉数被诛。神帝初昊随即下旨,严禁天界诸城私自募兵,违者一律死罪论处,不过在其他方面,对仙城的管辖渐渐放宽。

  “津彷之乱”在历史上是一个意义重大的分水岭。天庭统治仙界的整体策略明显转变,与此同时,霄伤熠的名字首次出现在神界兰台署的天历册籍中,记录着这个传奇人物最初的辉煌。此后数万年,神魔之间再未爆发大战,天界渐呈平和盛景,在较低层界的城镇以及连璧城这类商贸发达的繁华大城,异族商旅逐年增多,甚至不乏魔族,昌德城的情况却颇为特殊。

  昌德城的新任城主名作索沁,出自当地大族,曾于天庭任职。他上台后为避嫌疑,矫枉过正,十分优待神族住民,排斥妖鬼特别是魔族来此定居行商,久而久之,城内神族众多,市容端整,秩序井然,入夜后实行宵禁,居然比泉城更像神界。不少城主都看不惯索沁的做派,西部第二大城郢城的女城主千凌落便嘲笑他好似神帝的一条摇尾狗。索沁听说后却面不改色的言道:“犬乃至忠之物,我等皆是陛下的臣子,做忠犬方是正理。”

  这番话后来传入神帝的耳中,没过多久,便由西王母做媒,将索沁的长女许配与一位亭侯。天庭的等级异常森严,以索沁的地位,很难攀附神界的贵族。这门亲事当然是神帝嘉许之意。自此索沁益发忠心,全不理会旁人的冷嘲热讽,不料怕甚么来甚么。昌德城中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行凶者正是神族,对罪行供认不讳。

  那凶手文氏本是富家千金,父母早亡,下嫁与一个清寒的读书人。谁想这斯文败类处心积虑的将文氏家财转为自己名下,随后就纳了二房。文氏起初忍气吞声,恪守本分,直至得知夫君竟和新欢密谋毒死她。他的一切,全来自于妻子,却盘算着谋害妻子,将身份卑贱的小妾扶正。

  索沁望着跪在地上神色平静的文氏,难以相信就是这个清丽温婉的女子用一柄利斧砍死了她的丈夫与侍妾。当官府衙役闻讯赶至文府时,二人的尸体几乎已被剁成肉泥,无从分辨。自始至终,文氏只说过一句话:“他们两个发誓要生死相依,永不分离。我成全他们。”

  仙神界极少出现如此残虐的杀人恶行,消息飞速扩散,竟然惊动了天庭。数日过后,天庭律法司派人接管此案,将文氏押回神界受审,三月后处以极刑。索沁总算松了口气。他有点惋惜那个秀雅的美妇人,但是一想起她空洞可怕的眼神,心底又不由涌出寒意。如若她活下来,必将变的非常恐怖,还是死了好……

  幻之伤信任姜,因其自以为了解对方的所有过往,包括姜为何不肯探查与神界贵族相关的秘闻,唯一不晓得的,就是暗中救下文氏的大人物的真实身份,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虽然迟了些,还好不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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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驾的豪华马车平稳驶出瑾姀园所在的仁清街,车中的安惠侯面露沉思之色。幻之伤是他相当喜欢的女人,但也仅限于喜欢。若想离开,不是不可以,他并不亏待他养过的女人,甚至不介意加赠一笔丰厚的嫁妆,前提是对方懂事听话,不得自作主张。他不容许他的所有物擅自跳脱控制。

  墨释与幻之伤的流言传的煞有介事,可香尹清楚那就是流言而已。如果他俩当真有染,也就没有如今的欢寂夫人。赤魔尊英雄了得,岂会容忍与其他男人分享自己的女人?就算其他男人是神界的权贵,也断无可能。再者墨释是“果果”的旧识,倘若彼此间郎情妾意干柴烈火,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何需等到今时今日?香尹并没和墨释打过多少交道,然而香家的生意遍天下,交游亦遍天下,老于世故的香氏家主又怎能不知现任赤魔尊的脾性。他警告幻之伤,不是相信传言,更不是担心或嫉妒,而是怀疑她另有所谋。以欢寂夫人的精明,缘何放任如此艳闻外传?必有隐情。他要静观其变,假如幻之伤一意孤行,适才的警告,仅仅是个开始。

  香尹的思绪旋即转至舒薄甄,他从不为女人过多费神。上古之时,舒夷考以自身献祭天雷,殛杀恶神英招于九嶷山,被伏羲追封为肃烈侯,舒氏就此成为神界史上第一家世袭罔替的高门望族。千万年来,舒氏一门良材辈出,不辱先祖威名,故而甚是高傲,除了三姓当权者与神帝,纵是面对其余世袭罔替的大贵族,历代肃烈侯也鲜少迎合。可惜近两代的舒家子弟大多不成器,现任肃烈侯舒薄甄之所以能够担任协武司右侍郎,主要是因初昊坐稳帝位之后,一度与贵族阶层政见不合,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任命、提拔了许多三姓以外的贵族官员以示好拉拢,其中便包括舒薄甄。饶是如此,舒侍郎依然看不起香家人。香尹却也不以为杵。

  香氏凭借制玉业起家,最重利益,不重虚名,一贯如此。首位香侯爷香子肃的仙族出身、以及获得爵位的缘由,早已注定安惠侯在六望之中地位低下,不过,那又如何?改变不了连璧城香家富甲天下的事实。魔族勇武善战,痛恨神族,为何从未攻占天庭?归根结底,魔界没法速战速决彻底击溃对手,财力又远不及神界,根本打不起长期消耗战,即使占据优势,也只得议和收场。打仗打到最后,很大程度就是打钱。钱从何来?香家对此的贡献,绝不是其余五家可比的,早在封爵之前,他们便曾上供神庭无数钱粮资材。香家的掌权者心知肚明,神界高层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正因如此,香氏从没出过高官,如果在政界的权势过大,难免其他贵族的排挤抵触,甚或引发神帝的猜忌,不如安心经商。对香氏而言,里子比面子重要。

  香尹浮出一丝冷笑,业已猜出舒薄甄“屈尊”宴请的原因。继愚蠢的舒薄酉惨死于鬼界狱城,同样愚蠢的廖兢辉接着惹麻烦,得罪谁不好,偏生得罪天雪。这位女将军本就深得初昊夫妇的宠爱,现如今又战绩奇佳,弹劾她无异于冒犯神帝。舒薄甄定是想请香尹一同前往连璧城管辖的同塘镇。肃烈侯大人固然眼高于顶,恐怕也不敢随便编个理由拜访天雪,十之八九会碰一鼻子灰。然若借连璧城主的名义去劳军,倒是名正言顺。香尹的冷笑忽而暖化消融。他乐意效劳,当然不是为了讨好舒薄甄,而是难得有机会见见那位天香国色的冰美人,可谓美事一桩,亦可寻机暗探她与墨释的关系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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