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中国锦鲤之后
林小枣/文
Chapter 102
出去走走吗？
姜好仔细思考着陈恕的提议, 但片刻, 她轻轻摇头：“恐怕不行。你知道的, 我这半年一直在不断的旅行，但事实上, 那样的生活反而让我更加迷茫。”
男人侧眸看向她, 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放下工作和所有纠结，一个人单独出去走走。”
姜好面色微顿：“不直播也不再写攻略？可是——”
“对, 给自己真正放个假不好吗？”
陈恕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 打断她的话道：“越是迷茫的时候越是不能着急, 慢下来，出去走走，想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工作牵绊住了你, 那么恭喜你，你有一个慷慨的老板, 我允许你带薪休假一周。”
姜好沉吟，没有立刻回应。
半晌，她忽然问：“你有试过吗？”
“独自旅行？”陈恕反问。
“对。”
“每年一次。”男人顿几秒, 蓦地低笑, “据反馈很有用, 你可以试试。”
姜好奇怪看他：“为什么笑？”
他说：“你的反应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梁启明。”
听到这个名字, 姜好眼皮一跳, 一时没有立刻接话。
而陈恕似乎想到有趣的往事, 带着淡淡笑意继续道：“我第一次建议他放下工作出去旅行时, 他的表情几乎和你刚才一模一样。”
说着，他居然还能将话题拉回到姜好身上。
“姜好，”他说，“如果现在的路走入了死胡同，那不如试试别的路。”
男人似乎总有一种令人敞开心扉的能力。
姜好深呼吸，叹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成为中国锦鲤之后我一直都在尝试别的路。辞职转行，在不会英语的时候独自出国直播……其实，我好像已经不再害怕尝试，相反，我乐于尝试以前所不可能做的事。但最后我发现，这和当初不掂量自己的能力硬着头皮去日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开始觉得，可能不是那些路的错，是我，是选择路的我的错。”
“抱歉，”说完她抿唇道歉，“我好像抱怨得有点多了。”
陈恕扬眉：“没关系，毕竟我修过哲学，为朋友指明引路都是应该的。”
姜好想到了日内瓦那个晚上，自己因为陈恕说话一套一套的，调侃他是否修过哲学的调侃。
她嘴角的弧度一时没能藏住。
而这时，陈恕才问：“这就是你的烦恼吗？”
“算是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量力而行。”姜好想到什么，下意识一拍大腿道，“对了，我昨天也做了一件不自量力的事。我以为我可以开好你的车，但最后，我吓得要死而你的车还是被刮花了。”
关于车被刮花的事，陈恕却恍若未闻，倒是反问她：“那你后悔吗？辞职、去日本丢脸、帮我开车，以及别的不自量力尝试的事，你后悔吗？”
莫名地，姜好脑中所闪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
不自量力地与怀特在一起。
“不后悔，完全不。”她笃定回，“可能当中会产生退缩和悔意，但现在看来，我好像的确也得到了很多很多。”
闻言，陈恕起身拍一下她的肩道：“那这样还不够吗？”
姜好猛地愣住。
而男人已经转身离开。
姜好发现陈恕这个人，朋友多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们在医院相遇，姜好高烧刚退，但男人却并不提出送她这种话。
他似乎能猜到，她现在更希望独处。
回家的路上，姜好一直在回味与陈恕的交谈。
同时，她也开始尝试回顾，自己这半年以来的所有。
但思维好像被禁锢在一片区域，思来想去，她脑子里也只闪过几个地方，几个广告，以及几个进入自己生活的人。
姜好认为，或许是睡眠不足加之身体虚弱，以至思路不清晰。
因此，她索性暂时闭目，不去想那些纷繁琐事。
回到出租房以后，姜好拉上窗帘，关闭手机，决定在尝试隔断世界外出旅行之前，先尝试隔断世界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觉混沌漫长。
她再睁眼拉开窗帘，外线暖光融融，像日出又像黄昏。
姜好也不看时间，裹一件衣服坐在飘窗上，就直勾勾看着太阳的轨迹。
上海的日落总是眨眼便过，不多时，入目之间的阳光便都换成了霓虹灯光。
睡了整整十几个小时，姜好的大脑终于清醒。
她赤足走出房间，指尖抚过出租屋的墙壁、沙发、窗帘、茶几……这间简陋、偏远的房子，处处都充满了她生活的痕迹。
姜好想起了五年前刚搬来的情景，那时的她踌躇满志，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在这座城市立足。
而后她痛苦她挣扎，开始希望能住更大的房子，梦想能四处旅行。
但现在，她的这些愿望其实都已经通通实现了，甚至，她还额外收获了友谊、惊喜与全新的一段恋情。
一路走来，姜好发现自己虽得到不少，但同时她却并成长太多。
她的个人能力毋庸置疑是提高了，英文、健身项目、摄影修图，这些都是她收获的一部分，可同时，她最致命的缺点却始终未变——
不自信。
姜好在做所有决定时的瞻前顾后，最近的患得患失，都源于她的不自信。
当初她抓到方一洲的精神出轨，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分手而是害怕失去；而今她和怀特在一起，自己相较于从前已然是天壤之别，但从始至终她都处于被动位置，甚至害怕开始这段关系。
这些便是她个性止步不前的证据。
但事实上，姜好和他们从来都是对等的关系，一切根本不该这样。
她的头破血流分明都有了很好的结果，她不该再向从前那样处事，她应该学着自信起来。
姜好终于明白：
而自己现在所缺乏的，不过是在做事时的果决，她最近所担忧和纠结的，也可总结为害怕失去。
想通症结所在，姜好的心情登时开阔许多。
她扬唇微微一笑，仿佛日本游轮那晚，暂时与不完美的自己和解。
旋即，姜好起身开始打包自己所有的行李。
既然过去留不住，那她也应该开始崭新的生活。
睡了整天的姜好，到夜里完全没了睡意，反而感到精力充沛。
在收拾打包的全程，她都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做到断舍离。
姜好决定，在提高了自己的硬实力之后，现在也该开始提高自己的软实力了。
那些性格中的优柔寡断，那些从前根深蒂固的观念，或许改变还为时未晚。
而她可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
舍。
舍去那些已经没用的东西。
譬如从前的旧物件，譬如买过几乎没怎么使用，这些落了厚厚几层灰的东西，她都决定通通舍弃。
很快，她便发现，这样办事不仅效率奇快，心中也会产生一种畅快的爽感。
午夜刚刚降临，姜好就已经整理好了所有。
除了中奖的物品，她五年以来的全部也不超过十个箱子，原来，这些年来她所能带走的物件根本不多。
姜好立在客厅，看着被舍弃掉的一些东西，清理出部分可供抽奖的物件，然后将另一堆归类，准备捐献给公益单位。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打开了关闭整天的手机。
霎时——
寂静的房间充满手机铃音的回响，几乎整整一分钟，都有消息源源不断的进来。
这其中，有梁启明的回复，有工资到账通知，有一些商务联系。
但最多的是，朋友们对她的关切。
起初，是周小财在上午十点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搬家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是否需要帮忙。
当然，那时姜好正在熟睡，根本没有回复消息。
紧接着周小财每隔一小时都联系她一次，直到中午一点，姜好都仍没有回复消息，她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开始在各个平台给姜好发送消息，微信、QQ、微博……结果，一无所获。
周小财终于紧张兮兮地去群里问别的朋友是否与姜好有过联系，她表示，以姜好的作息和性格，绝对不可能中午一点还没起床。
而后的事情可想而知——
姜好回家后倒头就睡，根本就没和别的朋友联系过，潘梦竹、苏怡、邱环……一众朋友轮番联系她。
最后，周小财几经周折才与陈恕联系上，而陈恕是姜好最后联系的人。
她在回家后，和陈恕道了谢。
男人猜到她可能很累，故意将手机关掉了，在群里安慰朋友们不要着急，实在担心可以去姜好家里看看。
彼时，周小财早就在路上。
当他们纷纷换好衣服，准备去找找姜好的时候，周小财已经在群里回复：
【她没事，就是很没良心的睡得有点沉。】
姜好突然反常关机，朋友们都担心她是遇见什么事而想不开，怕她做傻事，周小财甚至查看了她的鼻息。
确认存活后，周小财才离开出租屋。
虽然姜好只是关机睡觉，但她确定姜好肯定藏了心事，因此离开的时候，为了不给姜好心理负担，她贴心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
当姜好打开手机，便看见了朋友们的整个心历路程的转变。
一开始，所有人发来的消息都是：
“姜姜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底在干嘛！”
“姜姜看到消息回复我，我很担心你！”
但当周小财确认她没事后，大家的消息变成了：
“姜姜，如果不开心的话来找我一起喝酒啊。”
“姜姜，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要和我开口！”
“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相信我，所有的难关都可以迈过去。”
……
网络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如果你消失了会不会有人发现”这样的问题。
此时此刻，姜好确定，如果她消失了，一定会有人疯狂的找她。
蓦地，她想起了早晨陈恕说的那句话：
“那这样还不够吗？”
够了。
姜好心想，其实无论前程如何，此生能拥有这么一刻也万分值得了。
看着一条条信息，她眼睛止不住的发酸，她没有克制情绪，泪眼婆娑地回复了每一位朋友的消息。
之后，姜好才重新去处理梁启明的回复：
梁启明同她一样，也睡了整天，直到傍晚才回：
“没事，昨晚我在拍戏，手机在助理那。”
“他说是一位说英文的女士，我以为有人打错了，让他处理。”
“结果他好像不小心点了接通，然后手机就搁那了。”
“不过不用担心，剧组没几个人能听懂英文。”
“抱歉，他应该也不是故意接的。”
影帝似乎是懒得打字，每一条都回复的语音。
并且，他所回复的内容，听起来似乎有点太巧了。但姜好转念一想，自己都能喝醉打到梁启明的微信视频，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再说了，姜好曾经也听过大明星的助理，的确是会替他们处理生活一切琐事。昨晚梁启明拍戏，助理帮他处理消息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说服自己后，便没再多想，又同梁启明真诚道歉，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讯息一一被处理，最后，姜好有了足够的时间，终于将视线转移到怀特身上。
身为她的男友，且不久前才刚和她在迪拜进入了热恋期，怀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姜好的失联。
相反，怀特是所有人当中反应最为激烈的一个。
在上海，姜好与朋友只度过了一个白天，而少年在伦敦却经历了漫长的黑夜。
前一夜他们才刚向对方道了早安晚安，转瞬，他就收到了潘梦竹和周小财等人的轮番通知，每个人都在告诉他，姜好失联了。
可想而知，少年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们感情很好，他甚至才刚吃了陈恕的醋，他们约定好了第二天的见面时间。
所以，怀特只会认为姜好出事了。
伦敦午夜，他直接从家里、父母的眼皮底下冲出家门。没有合适的航班，他只能咬牙打电话请父亲安排私人飞机。
因为航线管制，私人飞机也无法随时起飞，但他父亲可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怀特父亲在电话那头沉声质问，“贾斯汀·怀特，现在是凌晨两点零八分，我是一个心脏病人。你吵醒我给你安排私人飞机，就为了飞去中国见一个女人？”
怀特完全能理解父亲的蕴怒，但他太担心姜好。
只能硬着头皮恳求：“是，我很清醒。父亲，她是我的女朋友，她对我很重要。我保证我会回来，我只要确认她的安慰，我恳请您帮您儿子这一次。”
中年男人沉吟良久，终是没拎过儿子。
当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48小时之内回来，并且，你必须连贯地念完大学和硕士。怀特，你发誓你会做到，用我的生命发誓。”
机场，少年垂目看着周小财发来的国际简讯，握了握拳。
“I swear。”他说。
因此——
姜好所受到的男友的最后一条简讯是：
“Wait for me，I\'m ing。”
因怀特的私人飞机乃临时起飞，被绕了远的航线，待他抵达上海当地已然又进入深夜。
彼时，姜好已然回复她的简讯，并同时发来了一个定位。
不多时，离别的小情侣在外滩重逢。
两个人都红着眼，一个是刚哭过，一个是熬了太长时间没合眼。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拥抱着彼此。
良久，少年才开口：“你没事真好，答应我，以后你的手机再也不会关机。”
他声音喑哑，微颤的声线昭示了其满含后怕的心情。
姜好吸了吸鼻子，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她对着他扯出个笑容，旋即拉着他奔跑起来，“亲爱的，快跟我来！”
两人快速奔跑，夜风从脸上拂过，暂时平复了他们翻涌的情绪。
俄顷，怀特被女人带到了一间视野开阔的房间里。
“怀特先生，这是我的新家，明天搬。”姜好站在客厅中央转圈，“怎么样，你喜欢吗？”
怀特环视一圈，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此刻外边夜色浓烈，隔岸东方明珠霓虹闪烁，微波粼粼的江面灯火倒映，看一眼便觉心怡。
他伸手揽住女人的肩，同她并肩站立在窗后：“很美，我很喜欢。”
姜好忽然轻声道谢：“谢谢你，怀特。谢谢你帮我从匪徒手中抢回包，让我得以认识你；谢谢你带我去苏格兰，让我拥有此生最浪漫的dating；谢谢你来马尔代夫找我，给我终身难忘的心动；谢谢你邀请我去日内瓦，我让得到此生最浪漫的爱情；谢谢你跨越重洋来看我，谢谢、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女人忽然开始总结过去，这令怀特感到不妙。
他微不可查蹙眉：“为什么忽然这样？姜，我爱你，这一切我都心甘情愿。答应我，再也别说这样的话好吗？”
“好。”姜好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哽咽，“我以后再也不会说，因为——”
她忽而顿住，紧咬下唇，像是难以启齿。
她攥紧双拳，指甲嵌入肉里，最后还是做出了此生最困难的决定。
“因为我决定离开你了。”姜好深吸一口气，泪眼婆娑地看向少年，“怀特，我们分手吧。”
“What？Why！”
怀特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满眼不可思议：“不，我不同意，无论你给出什么理由我都不能接受。”
他抱住女友的双肩，不解询问：“是因为异国，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吗？相信我，姜，我们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我们不是说好了，时间和距离都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姜好紧紧攥拳，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没有回答男友的问题，只问：“怀特，你怎么做到第一时间出发来上海的？你又什么时候回伦敦？在中国的这段时间，你的学业和父亲的公司怎么办？”
少年倏地怔住。
姜好红眼看向他：“你说过，这一晚你回家了。所以，你的父母都知道，你为了我来中国了对吗？并且，你还为我旷课了。”
她说着，声音愈发哽咽，眼眶的泪水再也锁不住，汹涌而出。
她啜泣着诉说分手的真正原因：“怀特，虽然我听不懂你告诉我的课业与实验，但我从你的目光你的神态看得出来，你爱现在的生活。我也热爱我现在的工作，但是怀特，你看看我们最近的模样。”
“我为了等你的回复，日夜颠倒，作息生活全乱；而你为了确认我的安全，不得不打乱所有计划，甚至，你还可能为了我与家人起了冲突。我们都变得不再像从前，怀特，你应该明白，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暂时分开。”
女人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血淋淋的现实，闻言，少年也不禁握紧双拳。
事实上，关于这些变化，他又何尝不知道。
只不过这段恋情开始得太过疯狂，中途的有趣浪漫又那样刻骨，谁都不愿承认现在的变故罢了。
怀特垂眸，蓝色眼珠定定看向泪如泉涌的女人。
他没有再开口，只一把抱住姜好，低头狠狠吻她。
他将她压到落地窗上，紧紧限制，凶狠索取。
姜好握紧的拳没用的松开，她没有拒绝，仰起头滚着热泪承受。
他们用力抱紧彼此，用尽浑身的力气，像是恨不能将对方嵌入自己的体内，好从此再不分离。
不多时，玻璃上便蒙上一层雪白的水雾，少年的手撑在上面，瞬间便留下一个掌印。
而女人的泪渐渐停了，所有的情绪从另外两个口子宣泄。
醉生梦死那一刻，姜好忽然想：
或许他们的结局早有伏笔，从相遇相恋，到彼此交融和最后的欢愉。每一次都那么的特殊脱离常规，仿佛昭示他们之间的差距巨大，所以就连这些细节也都充满了耐人寻味的异样浪漫。
而也是这一刻，少年方才的执拗也随着身下的释放而同时释然。
他最后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Goodbye my love，and，I hope to see you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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