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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银光闪烁吹毛断发的东西轻轻在他臂膀上掠过，血液顺着一道细痕凝起来，汇成一缕滴在巾上，浸成一朵略略散着甜腥的红，那艳丽的颜色刺进眼底，让我心生怜惜。
一国天子，帝王之尊。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体受伤，甚至可以说是不孝之举。南宫轩不想同我一起不稀奇，反正他再美好我也无法想象今夜与他如何颠鸾倒凤，以己及人，从沈玉竹到沈绿竹，由天仙而民女的落差他也未必适应得来。
只是他这般的体贴，不仅考量好了一切，又割臂取血来助我掩饰，虽然我不晓得他这样究竟为何，但我因此而无需同他肌肤相亲，也就算我得了他的好处，便无可避免地对他有了别一份的关注。
血色正殷殷地染着巾子，南宫轩却出神起来，一双斜飞的美眸，茫茫然看向桌上燃烧的红烛，浑然忘了自己胳膊还流着血一般。
他心里揣着事，而且还是让他苦，又不知如何去说的事。我暗叹一声，拿了自己的手绢儿出来，拖起他的臂膀包扎。
他嘶地倒吸了一口气，却没拒绝，只是默默地随我折腾。
“这刀子割的伤，当时是不疼的，等流了一阵血，便会疼得扎心。陛下且忍忍，只要不流血，疼也便消了。”我寻思着这宫里总得有些常备药品，却不知给拾掇在什么地方藏着，便先用了战地伤的手法，手绢扎在伤口偏上，压迫着血流停止，而后问他，“陛下可知这栖凤宫的药品放在何处，若是方便，臣妾这就去取。”
叫人去取便要露馅儿，皇后皇帝谁受伤都是不妥，未免事端，还是我自己跑一趟的好。
可南宫轩却没答我话儿，从我给他包扎起，他就像个木偶一样随我去弄，我觉得他有异，便仔细去瞧他，却发现他盯着我，眼角微红。
“陛下？”他不是流血流成痴呆了罢！这只是血而已，又不是脑汁……
他眼神却益发地痴了起来，又盯了我一会儿，突然捉了我的手道：“便是你说的这样，有的伤，当时是不疼的，之后才晓得疼，钻心彻骨的疼……”我给他这么一抓，手给捏得生疼，正想挣开，他却接着道，“绿竹，玉竹走时，朕觉得这日子仍是该过的过，是生不出什么变化的。朕当上朝，仍是上朝，朕当看折子，还是看折子，臣工上下，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皆没有什么变化。玉竹自病了以后，便不怎么肯见朕，朕知道，她不愿给朕看她的病容。所以朕也不去……朕想，不过如此，不过是不见她几日。所以这一次，也不过是她不许朕去探望她而已。”
他越说，便越捏得紧，我几乎听见手骨喀拉作响，却已没办法甩开他。此刻，他不是陛下，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失去了挚爱妻子的男子，我得了他的好，又怎么忍心去打断他？
他对我道：“可谁知，她是真不回来了。这宫室原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未病之前她便住在这里，直到病了，才迁到了落霞宫，如今你来了，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走了，抛下我一人走了……”
他的声音是动听的，但这样的声音，凄凄惨惨戚戚地说着，就让人心里酸涩。我不由覆了他捏住我的那只手，他仍是痴痴地看我，倏忽一笑，眼中落下泪来。
“绿竹……皇后……原谅朕，朕没法子，真没法子同你共度良宵……”
他终于放了我的手，又将他的手抽了出去，他站起来背对着我，我看见他抬起袖，应当是在拭泪。而后他转身看我，已没了那样的痴，只是眼圈仍是湿润一片。
“朕失态了。”他对我说着，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皇帝有皇帝的责任，他现在已是为了玉竹失责了。
我拾起被他带到地上的巾子，折叠起来搁到床边：“陛下方才说的，臣妾什么都没听到，陛下在臣妾这里好好生生过了一夜，臣妾……只知道这个。”
南宫轩感激地看我，我笑着对他道：“陛下，夜深，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歇息了吧！”
胳膊也切了血也流了，伪证做好还发完了痴，哭也哭过，再不吹蜡烛，之前就白费了功夫不是？
南宫轩心中的苦我能懂也能理解，于是大家配合万事大吉。我原本也没想和他作对，反正各有好处，何乐不为？
听我这样说，他才露出真正松了口气的表情，我也宽了衣上了床，等他上来。
这殿里只有一张床榻，只有凳，连椅子也没得一张，便是要逼人大被同眠的。我无所谓和他睡在一起，反正他还在想着玉竹，对我可没半点兴致。
我真的很想睡，尤其放下心来，更加想睡。
但这一夜，我却没能好眠。
因为那方才一想到我姐姐就泪如雨下严重失态的南疆皇帝，在吹灭蜡烛时看着床上的我，眼底却现出了一抹根本不应有的满足。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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