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我是大叔控 > 办公室/蛋糕/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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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中央商务区,就要有个样子和气质。

  这条街上的建筑,大都是壮高的写字楼,大凡金属灰色的外立面,有现代科技的视觉感触。楼梯是三角锥形抑或圆柱体或长方,也有阶梯或塔式的建筑,风格大抵现代,也有澳式或欧式建筑辉映其中。十车道的笔直主干线,一眼望至四公里外的尽头。

  能在这条街上任意一栋写字楼里工作,几乎是这个城市里每一个上班族的期望。优雅的大街,优雅的办公室,优雅的收入,都可以用作自信、自豪或自负的理由与借口。

  这条街是私车最多的地方,亦是公车停靠站最多的地方。

  公车上的俊男靓女,提着中产标记的真皮公文包或笔记本电脑包,选择价廉而环保的公共交通系统,是一种别样的优雅。地铁就要在一年内建成,能源是核电,这就给青睐公共交通系统的人们又一个自豪的理由。

  车过七站,在她公司门前停下,只她一人从车上走下,进入那大门。电梯从地下停车场升起,里面有同一办公室的同事,打过招呼,资深员工对新员工抱有优越感的照顾与关怀,一同进入办公区。

  干净的办公桌,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最新型的操作系统,桌角有黑色钢制笔筒,清一色的施德楼环保铅笔,开放式的独立工作站,一切散发着现代简约气质。让人走进办公室后迅速进入状态,不知疲惫。

  启动MSN,登陆自己的账号,他没有在线。她瞥了一眼灰色的ID,然后让自己的神经进入工作模式。今日工作检索被发送至各自的电子信箱,只需按部就班。她讨来一叠打印过一面的废弃A4纸,作为文案草稿的载体,这比键盘与液晶显示器更能激发人的灵感。她从整齐削尖的HB铅笔中取出一支,用心索骥,缓缓书写,隽秀的斜体书法将纸面寻而占据。这个过程让人感到愉快而满足。

  使用钝掉的铅笔在桌面形成一排,在工作间隙时,她把它们一一插进电动削笔机,让笔尖恢复武器般的锋利,在钢制笔筒中待命。

  文稿需要静置,才能在工作者眼中渐渐显露端倪;心思需要缓冲,以便投入下一阶段的挑战与忙碌。她将纸稿掇齐,放进抽屉,通讯软件确定没有邮件和留言,进入屏保状态。高跟鞋敲过银灰色的理石地面,热水冲进瓷杯,奶香涌溢,给肚腹带来一阵安宁。窗户下面是有名的十万平米青翠草坪,带来生的欣喜和清新,目光逐渐回归宁静。

  他是否也在凝视这片草地,在可以凝视这片草地的上千个窗子中的一个?傍晚十分,她在氤氲的夕阳里做好炸酱面,端到可以望见他回家的窗前。那栋高层住宅的大半窗子都在反射着夕落的金色光芒,灿烂而温暖,让她的长睫毛里也浸满了欢欣和舒坦。

  他下班回来了,比往常似乎晚了一点。门开之后,粗短的手指,白袜压上地毯,一个偌大蛋糕盒被放在地上。

  她意识到那蛋糕的意义,准备今晚探探他的老底。

  饭罢之后她回到窗前,那扇未曾拉上窗帘的窗子里,他的饭桌似已清空,男人粗短的手指按住洁白的抹布,在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然后换下身上的围裙,裸体进入浴室,洁净完毕后回到卧室的电脑前,随手打开一扇窗。有那么半秒钟,可以看到他被夕阳照得无比灿烂的圆脸。

  她楞了一下,没有看清那面孔,心里涌上点可惜,反应过来,赶紧启动电脑,登陆自己的账号。

  ——你好,和我一样,刚上来?

  她首先发言。

  是啊,挺巧。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今天你似乎挺开心的。

  是啊,你真厉害。

  ——能讲讲么,让我也分享一下?

  怎么,你今天过的不好?

  ——没有,仅仅就是好奇,你别多心。

  哦,今天过生日,有同事庆祝。

  ——是么,那要祝贺你喽,几岁生日快乐?

  唉,没办法,同事是从我的档案里看到生日的,但那个生日是假的,我将错就错了。四十一岁生日已经过了。

  ——有女孩子送你礼物?

  哦,大家一起买了个蛋糕,不是某一个女孩子。

  ——离婚的中年男性,值得可怜。可有心女朋友?

  还没。

  ——还没有中意的?想找多大岁数的?

  如果说我没结过婚,你肯定要要笑话我,都四十一了。

  ——算了,我不求你讲真话,这是个人隐私。好比你都无法确定我是不是女性。

  我还算比较相信网络的,你是女性,我也是单身,这两点我确认。

  ——我可以把你这话当做表白么?

  啊,我没有……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这些最基础的信息我相信都是真的。

  ——唔,懂了。不过话说回来,网络可是很虚假很复杂的东西,你也一把年纪了,这个应该不用我教你。

  现实也一样,视觉或者文字表达不能代表真相,骗局和盗窃恐怕在真实世界里更多,对吧。

  ——我俩都很悲观哦。

  都很实际啊,不算悲观。活着挺好,虽然很麻烦。

  ——那好,我就相信你这个四十一岁的单身汉,不过可否问问单身的原因?

  这个说过的,情窦未开,桃花未现嘛。

  ——怎么可能,这么一把年纪了,没有爱过某个女孩子?

  嗯,至今还没有。

  ——我怀疑你喜欢男人。

  没有爱上过任何人,我指爱情、一见钟情、生离死别,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影子那种,没有过。

  ——那肉欲呢?单纯占有的那种,不用付出感情。

  呵呵,你好厉害。也没有过。

  ——难以想象啊,你是地球人吗?

  哎,真难为你了。

  ——那你父母可怎办?

  没有表现出催促或者逼迫,他们说,这是高山流水,顺其自然的事情,哪一粒水花会撞上哪一粒石头,不好说。

  ——很禅啊。

  是啊,大自然的规律,逃不掉的。

  ——你相信命运?

  相信,但我不叫它命运,叫规律,规则,或者轨道。

  ——怎么讲?

  就是自然界内一切都要遵循的那种东西,幕后那只冥冥的大手,无处不在。

  ——很玄啊。

  很现实啊,东升西落,四季交替,看得见,摸得着,不是吗?一切都在遵循规则,有的是显性的,有的是隐性的,有人叫它规则,有人叫它上帝,有人叫它阿拉,有人叫它道。

  ——似乎是这样,然后呢?

  规则是万用的公式,套用万事万物,一切不快和不解都会被化解,生命的万金油。

  ——有人说上了年纪的单身男人很恐怖,现在看来是真的。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我得记住你。

  ——是吗,以前都没人说你独特吗?

  没有啊,我的存在是半透明的,少数人可以见到,所以评价我的人也不多。

  ——四十一岁的单身男子,无论身家几何,都该被称作是享受成功的年纪,怕是电话簿都已经满满的了吧,怎么会半透明的。

  正相反,电话簿里只有十二个名字,两个是父母的,其余是同事的。

  ——为什么要这样生活?

  生命只有一次呀,所以要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地活着。

  ——听着像是借口。

  呵呵,是啊,这是我惯用的外交辞令,不过对特别的你,我可以说实话:我这人对生活很极简主义的,一直都在简化或压缩自己拥有的东西,这样的生活让我舒服,说是怪癖也好,极端也好,总之很喜欢这样。

  ——我好像找到知音了。

  是么?

  ——唔,不过不清楚我俩的原由是不是一致。

  那好办,五分钟,我们各自写下自己的理由,然后一起交换,想玩吗?

  ——什么意思?

  哦,就是五分钟内保持静默,我俩写下各自的生活习惯、状态、理由,然后同时交换。

  ——好像很好玩。

  好,那五分钟,现在开始。

  她开始飞快地打字:

  大学毕业后,我独自出来生活,实现了多年来的老想法,锻炼自己的生活本领,培养独立的人格。自己去了一个父母都不知道的城市居住,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去向。打碎已有的一切资源,丢掉熟悉的圈子和人群,让生命在那一年里归零并重新计时。还好,一切都顺利。在喜欢的城市里,挑选喜欢的位置,买下一套房子,应聘自己喜欢的工作,保持手机里只有若干号码,尽可能让自己活得轻松自在。我发现,其实要让一个人过得唯美而充实只需要一点点钱,需要更多的只是胆量和信心。粗茶淡饭、简单社交仍然可以让人精神和物质双重富有。这需要两样东西:一是阅读,必不可少,这是能让自己保持达观和敏锐的唯一途径;二是心智,一心坚定,乐于平淡。身在城市边缘,心在三界之外,这样的日子,于我可称其为完美,所以一直至今。其余一切,对自己来说,统统是无用的标签,标签越少的人,就越真实可爱;敢撕掉所有的标签的人,其生命才最为珍稀可贵。

  五分钟后,她与他同时交换了文字,他的回复让她大吃一惊:

  曾经有一次机会,是在我二十四岁毕业那年。独自短住在深山,有一间木房,房子里有还算齐全的基本生活装备,一些书。在那里我度过了一生难忘的六个月时光。每天在山坡上,面对着大片大片密集的植物,能够感觉到如同面对着密集的人群,那种感觉,让人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在这个过程里,一切的自负、自大、自满的幻觉,都得到中介和洗刷。待回到人聚集的城市,才发现原来生活中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的不必要和不需要。若让自己过得快活,只需要一点基本的东西即可。有一样是必要的,那就是书,我觉得不读书的结果就像和太多人打交道的结果一样,就似乎自己逐渐变蠢且不得而知。

  出奇的相似,让她惊异。

  她开始猜测他的心理活动。是惊奇?平静?意外?坦然?似乎都有可能。

  片刻,他打字过来。

  大同小异,不是吗?同时写下自己的经历,同时交换,居然有这么多的相似,真是件好玩的事。

  (她的眼睛贴上望远镜,想看看他是否有会心的微笑,如同自己。然而视野之内,只有他宽阔的背影,雪白坚实的膘肉,强健的线条,笔直的脊椎线,显示出一种当仁不让的厚重。)

  ——幸福的人偶尔也有类似的幸福,可以这么说吗?

  是啊。

  ——可以看出来你是个很独立的人。

  是吗。

  ——独立生活这么久,你的自理能力一定很好。

  是,遗传母亲的一部分。

  ——可有洁癖?同我一样?

  有的。

  ——嗯,再让我猜猜。工作上呢,运筹帷幄,是个领导;生活中,亲力亲为,是个居家男。你自己洗衣,白色棉袜每天更换,不会有标志性的味道;回家后首先钻进浴室;自己做饭,每日两个菜,几乎全素;喜欢定期定时运动,仅仅为了保持健康,绝不难为自己;独睡,偶尔会有性伙伴,但不谈恋爱。对吗?

  除了倒数第二条,其他都正确,你真厉害。

  ——真的?

  是,我没有性伙伴,真正的单身,一切都靠自己打理。见笑。

  ——哦,还是个坦诚的大男孩。

  你一定在笑我吧。

  ——你怎么知道?你也很厉害啊。

  我似乎能看见你,很真实,很立体。

  她一震,反射地望了一眼自己的窗子——拉着厚实的窗帘——缝隙里有一架望远镜。

  她的眼再次贴上目镜:他光洁的双手别在脑后,似乎颔首注视着显示器。

  ——也许吧,好像我们彼此已经很直观了。

  这样吧,明天,我送你个小礼物,好么?

  ——礼物?

  是,明天,就这样了,我要做定时定量的运动了,先下了哦,晚安。

  ——安。

  他的ID变成灰色,她似乎看到他关上电脑、在地毯上一起一合裸身做着仰卧起坐的样子。

  物。这个突如其来的名词,对于自己,似乎对其感到陌生而遥远,所以更不可思议。

  双眼再次贴上目镜,那扇窗里的灯光灭了。他的白肉在余光里一闪,和夜融成无法分辨的一片。次日的阳光照醒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拉好窗帘,一架黝黑铮亮的望远镜反射着日光,唐突地暴露在那里。她一惊,就像被抓住了把柄一般,匆忙收拾一下战场,打开窗子,拉严窗帘,任风吹拂。

  她按下电磁炉开关,把牛奶倒进小锅里加热,同时也进入浴室迅速冲洗。一杯牛奶,五片饼干的早餐过后,洗漱穿戴,拉下电闸,关窗锁门,迎入新的一日。

  她摸清规则:在八时整之前出门,便会登上最近赶来的公车,若过了八时,则最少要等十分钟。当自己坐到车里,腕上的表才开始定时震颤。车子启动的刹那,她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正路过那站牌下面,那是一件黄黑相间的夹克衫。她心头一颤。

  没有看到他的脸,车便开上自己的轨道,她有点落寞,回头望了一下,却只看到坐在自己身后的胖女人臃肿的一张脸。

  办公室的早上,她仍是那个开锁的人。开窗,一片楼下草地的清新。一叠用过的打印纸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中央,阳光折射出纸背光洁的质感,手指触到黑色钢制笔筒。

  她在十二支削尖的施德楼纸质铅笔中抽取一支,在纸背上缓缓勾勒,那是一个雄健男人的背影,立在公车站牌下面,清寂,但并不孤独,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回过头来。

  笔尖倏地放平,一缕淡影在他脊背上弥漫开来,深深的调子是黑色的,淡些的调子是黄色。

  男士皮鞋踏上理石地面的声音,她翻转过纸面,随手启动电脑。

  是同事,互相报以一个招呼的微笑。

  再次看到这张淡彩素描,已是黄昏。她疑惑地从电脑包中取出那张未完成的作品,放在桌角。她记起今晚自己将收到一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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