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二十七章 他年谁识今宵情

??这还是缓归第一次和慕容尧宽同桌而坐,他坐在他们旁边吃饭的样子和他绾头发的动作一样斯文儒雅,慕容尧宽想起他这一个月吃的几乎不是剩饭就是凉饭,心里不忍,抬手给他夹了菜:“恕儿,多吃点。”

  缓归手一顿:“谢皇子,属下自己来。”

  刚说完,便被慕容尧宽轻轻拍在头上:“又客气,说了不要你客气。”

  他拍缓归的头比顾无方等人还要顺手,缓归只当没感觉到,他从来都话少,只听着慕容尧宽主仆几人说笑,直到吃过晚饭,慕容尧宽撵他去床上睡,才坚持不肯了,慕容尧宽笑他:“在顾将军府里你还怕什么,顾无方那只小狐狸不是布了好多的阵。”

  缓归对顾无方的阵法历来不屑一顾:“无方那阵法都是为了让哪个红颜知己佩服他的,其他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慕容尧宽大笑,再撵缓归走时,缓归仍是不肯,坚持还要在屋里守着,慕容尧宽这才发现这个看似温顺的小暗卫固执起来竟然无人奈何得了,还是婉言想了个折中的方法,让下人又备了个卧榻在慕容尧宽房中,这才双方都满意。

  婉言给慕容尧宽铺了床之后,又去给缓归整理,缓归拦住她:“婉言姑娘,我自己来。”

  婉言莞尔一笑:“三公子怎么这么客气,奴婢做这些是应该的。”

  缓归自己整理床榻,回头淡淡一笑:“在下哪里用得起婉言姑娘这样温柔漂亮大方得体的奴婢。”

  婉言顿时红了脸,一跺脚:“三公子——”

  “哈哈”慕容尧宽坐在床上,指着缓归大笑:“恕儿,你居然还会开玩笑。”

  “皇子,您也跟着三公子胡闹,奴婢不管了,奴婢去睡了。”婉言又一跺脚,红着脸跑了出去。

  缓归浅浅一笑,低头自顾自整理被褥,慕容尧宽又忍不住大笑:“你这孩子,居然开起婉言的玩笑了,小心她明天找你算账。”

  缓归回过头,见慕容尧宽一脸疲惫地歪在床上,不由询问:“少主累了吧?属下给您捶捶肩?”

  “嗯?”慕容尧宽一愣,随即摇头:“不用了,我不累。”

  缓归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他脸上淡淡的倦意,便自觉走到他身后,慕容尧宽着实不忍,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缓归手下没停,想了一下:“五岁吧,记不太清了。”

  那奇寒冰冷的冰寒殿里,五六岁的孩子费劲地踮着脚,给一个又一个的执事们捶背捶肩,稍稍有不如意,轻则被一巴掌打倒,重则被拖到刑堂去受刑,遍体鳞伤还要再跪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上边,不顾膝盖上流着的鲜血,攥着小拳头再去给执事们挨个捶腿。

  很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他想起来都觉得模糊、不清晰了。

  慕容尧宽睁开眼睛,那一身锦衣衬得缓归温润如玉,他却已经跪在地上认真捶腿,慕容尧宽再也忍不住,倏地坐起来,伸手拉起缓归:“恕儿,来,起来坐。”

  温暖从手心处传来,缓归有片刻的出神——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所给予的温暖吗,不是无缘无故的责打折辱,不是无穷无尽的刑罚折磨,不是声嘶力竭的指责辱骂,不是撕心裂肺的诅咒质疑,而是温和亲切的关怀,柔和温暖的爱护,会是真的吗?

  不,不要再奢望了,他这样带着罪孽出生的人,哪里有资格得到这样的疼爱,他不配。

  慕容尧宽含笑看着缓归,他似乎有点摸出规律了,这孩子每到要被打被骂的时候就是一片平静淡然,但只要自己稍稍流露出一丝关心就要有片刻的出神,是受的苦太多了吗,所以根本不希冀别人给与的温暖吗?

  握着的手指冰凉如雪,没有一丝的温度,慕容尧宽心里难过,不忍出声打扰,只静静微笑看着缓归,握着他双手细细暖着。

  屋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两人一坐一站,一个嘴角含笑眼神温柔,一个目光怔忡神色茫然。

  过了一会,慕容尧宽才被缓归的腰带吸引了注意力,宽大的腰带外圈另束了一条窄的,黑色如墨,缓归之前都是一身黑衣,他竟然没看到这腰带如此的精巧雅致,忽地想起缓归那次拔剑的样子,好奇心大起:“恕儿,这就是你的剑?怎么j□j的?能给我看一下吗?”

  缓归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稍稍犹豫一下,便取下了腰带,双手递给他。

  墨黑的剑鞘,随便一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认真看过,那带着龙凤的雕纹,一笔一划都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美妙绝伦,剑柄与普通的剑有些不同,扣在一起便如腰带的扣带一样,上边有一个细小的按钮,慕容尧宽看了下缓归,然后小心按了一下。

  铮的一声,软剑出鞘,慕容尧宽只觉眼前荧光一闪,几乎亮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用手抚了一下,荧荧的寒光渐渐淡下来,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柄微微散着寒气,通透如玉的宝剑,剑身薄如蝉翼,通体透明,似乎可以看见里边有波光粼粼潋滟如纹,隐隐有龙吟之声传来,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刚取出来时软软如绸,但内力稍稍灌上,便硬如碧玉,锋利如冰。

  他怔愣的样子缓归尽收眼底,微微垂了长睫。

  这把剑伴随了他多年,是离开冰寒殿之时秦书画亲手送给他的,师父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把剑,然后郑重地交到了他手里:

  “恕儿,这剑是用千雪山深处的软玉打磨而成,薄如寒冰,其痕如水,故名冰痕,为师今天把它送给你,一来你身份特殊,用别的兵刃太过显眼,这剑是软剑之首,平日围在腰间即可,二来这铸剑之玉,曾融郁家之心血,故只有郁家血脉才能打开……”

  郁家……

  两年多,缓归不是没有怀疑过,不是没有去求证过,但事实越被证明,他越是害怕,忽的有些后悔,不该给慕容尧宽看这把剑才对。

  缓归有些累了一般地闭上眼睛,真想再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当这是一场梦……

  “恕儿,恕儿”慕容尧宽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缓归有些发愣地转过身子,对上慕容尧宽有些担心的目光,“恕儿,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缓归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慕容尧宽面前神游天外,这是他极少有过的事情,一边暗自怪自己,一边迅速站起来跪下:“皇子,属下失礼,属下知错……”

  “恕儿”慕容尧宽一把拉起他,嗔怒道:“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再这样。”

  “皇子……”

  “闭嘴”慕容尧宽打断缓归,哼了一声:“恕儿,你再不听话,看我打你。”

  见缓归眼中还是一片平静,显然这吓唬对他一点用都没有,慕容尧宽心里不是滋味,想想又加了一句:“打你屁股。”

  缓归一时愣住,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了张嘴,又闭上,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一颤,俊俏的小脸上有难得的红晕。

  慕容尧宽憋着笑,拉着缓归的手,手指冰凉,但他心里却暖暖的,又故意板着脸,装着严肃的样子:“恕儿,记住了啊,以后在我这,不许跪,不许守那么多规矩,不然,我可就真打你屁股了。”

  他佯怒说着,眼角眉梢却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缓归紧抿着薄唇,好看的小眉头轻轻蹙着,眼睛里水雾蒙蒙的,让人几乎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慕容尧宽终于开怀笑起来,赶着缓归去睡,却见他走到桌子旁边去温了茶,又仔细掩了门窗,拨了下灯芯,刚刚乖巧柔顺的孩子又变回了懂事稳重的模样,认真谨慎的举动让慕容尧宽不忍。

  “恕儿,歇会吧,你这两天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好睡一觉。”

  他抱着被子坐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缓归浅笑:“皇子睡吧,属下守着就是。”

  “哎”慕容尧宽见他眼里又带了一丝纵容,俨然是一个无奈看着调皮弟弟的兄长,顿时不满:“恕儿,我可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总用这种看弟弟的眼神看哥哥?”

  “哦?”缓归坐回榻上,屋里灯光昏黄,暖意微醺,让人也不由稍稍放松下来,第一次在慕容尧宽面前有些调皮地挑了挑眉。

  “皇子怎么就觉得自己是哥哥?也许,皇子比属下还小,该叫属下一声哥哥呢。”

  “胡说八道”慕容尧宽笑骂道:“我说自己是哥哥就是哥哥,来,叫声哥哥听听。”

  这皇子怎么和顾无方一样的癖好,缓归想起从幼时相识起就经常见缝插针要自己叫他哥哥的无赖狐狸,“皇子,属下累了,属下可以睡了吗?”

  慕容尧宽咬牙切齿看着他,半天才道:“睡吧,明天醒来记得叫哥。”

  灯光昏暗了一些,慕容尧宽累得很,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第一次房间里没有竟武和小柯他们,只有一个相处了一个月都不到的暗卫,他却睡得香甜,安心无比。

  缓归却迟迟无眠,胳膊枕在脑后,怔怔看着屋顶。

  哥哥,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对他来说,可遇而不可求。

  十七年,他早已不会奢望,不会期待,对他来说,再多的关心都已经和严厉的惩罚并无两样。

  缓归微微侧头,昏黄的灯光下,慕容尧宽睡得安心而踏实,俊朗的面容反射着柔柔的光芒。

  缓归右手不经意地按上胸口,轻抚了一下,才又移开。

  

  这几天在顾府过得潇洒,慕容尧宽只让缓归好好休息,这日他和顾青去将军府处理一干事情,缓归便和顾无方在院子里闲逛。

  顾无方脑海中总是慕容尧宽看缓归时那种复杂的眼神,追问了缓归几句,缓归只淡淡道:“无方,七皇子现在是我的主人,他对我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顾无方无可奈何,他对缓归历来没辙,不能像小缺那样撒娇耍赖,也没凤鸣那一生气就能板起脸吓唬人的本事,只能继续啰嗦:“莫谷那个老家伙还是油盐不进,我听你的扔了块令牌过去,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去锦都。”

  缓归采了片柳叶在手里把玩:“他突然出现在凤栖梧,定是要引起别人注意,白吃白喝供着他,怎么会不去,这事情等回了锦都再看。无方,这几日辛苦你了。”

  顾无方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说吧,有什么事,每次你一客气起来都没好事。”

  缓归抿嘴一笑:“没什么,就是我在青城遇到了陌回,她性子倔强,有什么事不一定会主动找阁里去帮忙,我这里不方便,你和阿鸣派人暗中保护一下。”

  顾无方倒是难得地有些讶异:“陌回?这小丫头真是大胆,居然就自己来天朝了。”

  想了想又笑道:“又是化名迟墨?又是女扮男装?又是以米源店少东家的身份出来的?”

  缓归看他:“你连这都知道?”

  顾无方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顾二少爷是谁。”

  将手臂往缓归肩上一搭,往他身上一靠:“更何况,那可是我家小恕儿的心上人,自然要更加关注的了。”

  缓归眉眼不抬,只唇边带了丝狡黠的笑意:“无方,前两天我在红袖招碰到了谢姑娘,你最近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她吗,害她太闲了?”

  顾无方顿时郁闷下来,将手一放,嘟囔道:“小声点,让我爹听见了,又要揍我了。”

  缓归轻笑,不再理他,放了柳叶在唇边轻轻吹起来,顾无方忽地想起刚刚撑起听雨阁的时候,缓归十一岁,他和凤鸣都也才十三岁,几个小少年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在闲暇时候摘了柳叶来比试谁吹的好听,那竟是那一段时间里唯一的乐趣了。

  而今已经过去了六年,他们已经渐渐长大,而那样艰难的时刻也已经过去,还有什么不能度过的呢,想到此,心情好了一点,拍拍缓归的肩膀:“缓归,阁中有我和阿鸣中瀚,你就不用操心了,自己小心些才是。”

  柳声婉转,在春日的暖阳里轻轻响着,是这一个月以来最轻松安逸的一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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