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二十三章 心事重重难排解

??七月的锦都是正热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来就热得惊人,大多数人都找地方去凉快着,唯有瑞成王府最角落的一个小院落里,两个人窝在椅子上晒太阳。

  苍伯历来都是早睡晚起,这天却特殊,一大早就给自己准备了早餐,吧唧吧唧吃的香甜。

  缓归在王府从来没有早饭可吃,躺在苍伯最宝贝的躺椅上,不理会那老头不满的目光,七月的天,他却还冷得发抖,身上连盖了两件单衣驱寒,恨不得太阳再热点。

  苍伯对自己的手艺历来十分满意,一边吃一边咂嘴:“这次出去,乐不思蜀了没?”

  缓归懒懒地躺着,连话都懒得说,可是知道不说只会换来苍伯不停地啰嗦,只有有气无力地回答:“恕儿哪里有资格乐不思蜀?”

  苍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讲给苍伯听听。”

  缓归换了个姿势,他醒来也有两日了,王爷有吩咐让他继续“思过”,他也就巴不得不出去,王府里不知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出去了别再被收拾一顿,能躲着还是躲着的好,只是他胸口有伤,背上也有伤,怎么躺着都不舒服,听到苍伯问,没回答,反而问他:“恕儿给苍伯带的翎雪,可好喝?”

  一提到那瓶不知何时被缓归放在窗台上的酒,苍伯顿时两眼发亮,连声道:“好喝,好喝,恕儿哪里弄的,再给苍伯弄几瓶来。”

  缓归半闭着眼睛,也不看他,懒洋洋地说:“苍伯,那是翎雪,不是烧刀子,千金难买,您把恕儿卖了都不够。”

  “我卖你做什么?”苍伯更加不屑地看着他:“就你?性子又倔,心肠又冷,脾气又不好,人又不听话,功夫还高,一个看不住就跑了,谁眼睛瞎了才会买你。”

  缓归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苍伯,您再说,小心下次恕儿出去,什么都不给您带。”

  苍伯正吃得香,给了他一个白眼:“还想出去?做梦呢吧,你哪次出去之后,王爷不都把你拘在锦都好一段,好像生怕你出去了就不回来了一样。”

  不是生怕不回来了,是生怕我不听话不再服管束了才对,缓归苦笑,不再答话。

  苍伯吧唧吧唧嘴,看着缓归躺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也找不到舒服姿势的身影,又问:“王爷这次怎么发了这么大火?下手那么狠的,又是鞭子又是藤条又是热水,连惊魂都拿出来当刑具了。”

  缓归睁开眼睛,看着明亮的天色,小小的四方天空里有鸟鸣划过,那样的自由自在,他穷极一生,都没有办法得到。

  “王爷生气我和七皇子称兄道弟。”

  苍伯又“咦”了一声:“和七皇子称兄道弟?你叫他什么了?”

  “皇子让我叫他七哥。”

  苍伯嗤笑:“就为这个?还不就是个借口,到底是为什么?”

  缓归偏过头,淡淡道:“当然是个借口,王爷是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的身份,想打死我又觉得我还有用,想留着我又怕我泄露,就只能打个半死示示威,让我自己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切”苍伯嘴里塞着菜,模模糊糊道:“皇后娘娘的身份?就因为这就发这么大火,那他要是知道了七皇子的身份,不是要掀了瑞成王府。”

  “掀了也好”缓归嘟囔道:“掀了苍伯正好就可以走了,不用天天守在这里憋屈着了。”

  “臭小子”苍伯被他气乐:“小心王爷听到了,一顿鞭子打死你。”

  “王爷现在才不会打死恕儿”缓归眯着眼睛躺着,“王爷留着恕儿还有用,现在打死了太不值得。”

  苍伯又“切”了一声,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又问:“王爷不让你说,那你自己呢,怎么想的?”

  缓归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能怎么想,只能尽力不让七皇子知道就是了。”

  苍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心里叹口气,他本是想问,你就不想告诉他真相,让他救你出苦海,哪怕帮你承担些,谁承想居然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没问,缓归也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七皇子若是知道,没有任何好处,若是他承认自己的身世,危险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会连累皇后娘娘和王爷,他若是不肯承认,定会设计隐瞒,王爷和皇子虽然叔侄情深,但早已互相忌惮,再若让他们误会加深,只会害更多的人。”

  苍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好菜无滋无味,往椅子上一靠,这个孩子,这样的身份,该如何处之,若是有一天,瑞成王和七皇子之间真的有了争斗,他又该如何。

  “恕儿,多一个人帮你,不是更好吗?”

  缓归瞄了苍伯一眼,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多一个人?多一个人跟我一起承担这些罪孽?多一个跟我去担负这些责任?有什么好处?七皇子过的好好的,何必让他面对这些事情,恕儿只能尽力让他和王爷不要有兵戈相见的一天。”

  苍伯听着他有些疲惫的声音,不再提这些事情,转了话题,嘻嘻一笑:“是七皇子让你叫他七哥的?你也倒胆大,还真叫了哥啊,也不怕他起疑?”

  缓归闭上眼睛:“是他非要我叫的,还起什么疑。”

  反正,就叫了那么几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当初在岂天崖上,到底是因为捱不过七皇子的死缠烂打,还是在心里仍是带了些许的奢望。

  反正,已经叫过了,也就甘心了……

  苍伯又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吧唧吧唧吃自己的饭。

  太阳慢慢升起来,缓归拿袖子盖了脸,遮了阳光,似是睡着了,过了一会低声喃喃道:“苍伯,七皇子他,真的是……会不会,会不会您弄错了,恕儿也弄错了……或者……或者恕儿,真的就不是王爷的儿子,真的不是……”

  他话未说完,就听见一阵凌厉的风声从耳边扫过,迅速闪身躲过,以他的身手,躲过这样的暗算简直是轻而易举,不过那老头显然气得不轻,根本不管打法,又欺身过来,缓归无奈叹气,也不躲了,被苍伯一下子掀倒在地上,顺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老头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手抓着他衣领,一手高高扬起来,准备打下第二个巴掌,吼道:“楼恕,楼缓归,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说啊!!!!”

  没等缓归说话,又继续怒吼:“你敢再收一遍,我就替瑞成王打死你。”

  到底是让说还是不让说,缓归一手捂着脸,刚刚消了肿的脸颊又被打得通红。

  “苍伯,再打恕儿见不得人了。”

  苍伯紧紧抓着他衣领,将他身子提起来,苍老的脸几乎贴在他脸上,眼里全是怒气,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字一句咬牙狠狠道:“楼恕,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怀疑我,我不管,你若是敢怀疑你娘亲,我就一刀一刀剐了你。”

  他大口喘了口气,将缓归身子惯在地上,一脚踢了过去:“你娘今生今世,心里就只有瑞成王一个人,她爱慕容焯成爱到了骨子里,你居然还敢怀疑自己的身世?”

  不等缓归回话,气得几乎目呲俱裂的老头又提起他的身子:“你不想再撑下去了,你想离开,都随你,你贵为听雨阁阁主,没人拦得住你,但你给我记住了,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身上流着的,都是天朝最尊贵的两脉鲜血,容不得你一丝一毫的怀疑,你的娘亲,更容不得你对她的清白有一丁点儿的质疑!”

  娘……亲……吗?

  再次被苍伯扔在地上,刚刚好些的伤口几乎又裂开,缓归背靠着冰冷的石子地,阵阵寒气袭来,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叫嚣。

  但再痛,也痛不过心头的伤。

  虽然那刻在心里的伤痕,早已在多年一次又一次残忍的伤害之下,被掩在了心底的最深处,深得,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疼痛。

  缓归仰头看着天空,放纵了自己躺在地上,眼里有深深的疲惫。

  娘亲吗?

  苍伯,你还认为,恕儿还是多年前那个哭着要娘亲要父王的孩子吗?你还以为,你多年来用来欺骗我,也欺骗你自己的故事还能再继续编下去吗?

  四岁之前,每次挨打受罚了之后,年幼不懂事的他都会在小屋里低声哭泣,喊着爹娘,那个不知年龄不知从何处而来,但从他出生起就在这里照顾他的老人,大部分的时间是不耐烦地听他哭喊,但偶尔心软下来,也会坐在几乎哭得喘不过来气来的孩子跟前,一遍遍重复着:

  别哭,你娘亲看见了,该伤心了。

  你当然有娘亲了,你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只要你听话,不哭,你娘亲就会来带你走的。

  你娘亲最疼你了,苍伯不是跟你说了,缓归这个名字就是你娘亲自给你取的。

  等你长大了,就见到你娘了,她会好好疼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

  那些个黑暗冰冷的夜晚,那个老人用不耐烦的声音讲述的关于娘亲的故事,成了支撑幼小的孩子挺过一次次残忍打骂的唯一支柱。

  哪怕被送去了残酷的冰寒殿,哪怕被带去了敌国文莱,年幼的孩子也坚信着,娘亲总有一天会来接他的,娘亲是爱着他的。

  直到自己再次被抛到了绝望的深渊里。

  他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缓归低低苦笑了一声,举起自己的右手,手心光滑如玉,他却仿佛看见那冒着热气的白烟,那灼热在冰冷尖锐的笑声中印在他娇嫩的手心,那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的痛苦,还有那如魔鬼般残忍的声音:“这个字,就是要让你记住,你这辈子就是个罪孽,你永远都不配得到爱,只配得到恨,只配被恨。”

  缓归仰面躺在地上,抑制不住的苦笑从唇边滑出来。

  苍伯站在缓归身边,正在气头上,忽然见他的眼神再一次变得迷茫,只怔怔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仿佛失了魂魄,忍不住蹲下身去推他:“恕儿,恕儿。”

  缓归回过神来,眼前是苍伯有些担心的面容,轻轻舒了口气。

  是了,不是当年了,自己也不是当年的自己了,那些疼痛,不是早就过去了吗,不是连梦里都很少出现了吗?

  只是,好累,他再次拿衣袖掩了面,疲惫地闭上眼睛。

  苍伯,别再弄那样的谎言来安慰我,也安慰你自己,不要再这样安慰了。

  您不知道,你口中那个温柔慈爱的娘亲,那个最疼最爱恕儿的娘亲,早在十七年前,就抛弃了……她的儿子啊……

  

  苍伯跌坐在地上,他打了缓归一通,自己却累得够呛,抬抬胳膊,真是好多年都没打人了,才动了这么两下手,就累成这样了。

  转过头,见缓归拿手掩着脸,好像睡着了,瞅了一会也不见他说话,有些担心,在缓归身上拍了一下:“臭小子,想什么呢?”

  缓归慢慢放下手,侧头看向他,看了一会,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苍伯,恕儿错了,恕儿不该……不该怀疑……”

  那两个字,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能说,不想说,自己,也没有资格说。

  早在几年前,就有冰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警告他:不许叫娘亲!不许叫!不许叫!你没有娘亲,没有!没有!

  

  缓归苦笑看着苍伯,苍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瞪着眼睛看着他:“再敢怀疑苍伯,苍伯还收拾你。”

  缓归低低一笑:“恕儿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苍伯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臭小子,累死我老人家了。”

  缓归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你打人,我挨打,你还要累死了。

  苍伯嘻嘻一笑,扯起缓归,在他屁股上揍了一巴掌,“你个小混蛋,再敢说这些混账话,王爷不打你,苍伯先打死你,滚去洗碗去。”

  “恕儿睡会……”缓归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就侧过头要去睡,苍伯无语地看着他,就这冰凉的地面就要睡?

  虽然他那破床也比地面暖和不到哪里去。

  “起来起来,苍伯再给你上点药,王爷不是让人送了几瓶好药过来,不用白不用。”

  “不用”缓归故作厌烦地推开苍伯的手,“王爷那是心血来潮无聊来着,哪天想起来又想拿回去了,一看少了一颗两颗的,恕儿不是还要再挨鞭子。”

  “臭小子,这话要是让王爷听到,鞭子肯定少不了你的了,就那几瓶药而已,他堂堂瑞成王还那么小气不成,起来。”

  堂堂瑞成王是不会那么小气,只是他没那个资格用而已,缓归缩着身子,迷迷糊糊竟真的要再睡一会,苍伯却一直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个不休。

  “恕儿,王爷是不是发慈悲了啊,前两天不是还让人送了床被褥过来,你怎么都不用?那被子总不能少了一个角两个角的吧?”

  “苍伯,别吵”缓归无力地挥挥手,想赶走耳边的唠叨声,嘟囔了一句:“都说了王爷就是一时兴起,过几天兴致没了又要收回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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