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九十四章 景之王府

??马蹄声急促沉重,像是在昭示主人的愤怒。

  沈轻仕一身官服已然不在乎,扬鞭驱马向远处而去,众人纷纷让开道路,唯马路中间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全然不觉,还在兴致勃勃玩耍,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孩子的小身子,众人只觉眼前白影闪过,眨眼间那孩子已经安全落在了一人怀中,那人清清淡淡的目光看过去,沈轻仕不觉心内更加烦躁愤恨,拨转马头,迅速离开。

  缓归单手抱着那孩子,微蹙秀眉,大庭广众之下,当朝状元如此放肆,这沈轻仕是准备不再隐瞒下去了吗?如此说来,段子轩很快要有所举动了?

  他沉思之时,刚刚看热闹的人已经各干各的事去了,他怀里的孩子却探出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缓归看,忽然开怀笑起来,伸手要去摸缓归的脸,声音软软糯糯,十分好听。

  “大哥哥,你长的好漂亮啊。”

  缓归一愣,这才低头去看那孩子,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肤色偏黑,但长相极为俊秀,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眼角眉梢竟让他觉得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感觉并不舒服,缓归未及多想,便已经放下孩子,转身要走,忽听街旁一人惊呼一声,抢过来抱住孩子,连声唤着,那孩子在母亲怀里甚是乖巧,指着旁边道:“阿娘,是这个大哥哥……”

  “救了我”三个字还未出口,便见刚才那漂亮哥哥已经走到转角,很快就消失不见。

  孩子愣了一下,转头正想叫母亲,却见他记忆里都是温婉端庄的母亲也失态一样怔怔看着那背影,不由担心唤道:“阿娘,那大哥哥……”

  “煦儿”

  女子将儿子抱在怀里,额头贴着那软软的黑发,声音哽咽中带着莫名的惊喜,颤颤巍巍的。

  “那不是大哥哥,那是……”

  那几个字终究是如鲠在喉,如何也说不出来,女子抱了儿子离开,只是三步一回头,泪眼朦胧看着刚才那背影离去的方向,心内柔肠百转,不知是苦是乐。

  

  华灯初点,景之王府的晚膳早已经做好,七皇子却一直没有吩咐上菜,在书桌后坐了,拿本书看着,并不焦急地等待着。

  门打开,慕容尧宽抬头,看着那薄衣归来的少年,推了手边的书,笑道:“恕儿,回来了?”

  语气温和,如一个在等待弟弟归来的兄长,缓归进来后就掩了门,但慕容尧宽还是听到外边越来越大的风声,不由站起来,嗔怪道:“怎么又穿得这样少出去,早上七哥上朝前不是告诉你多穿点,又不听话。”

  缓归只笑笑,慕容尧宽无奈,点着他脑门:“臭小子,再不听话,看七哥真打你屁股。”

  缓归并不喜欢别人接近自己,从小时起,触碰到他头上脸上的,多半都是巴掌或鞭子,微微侧头想避开,慕容尧宽却已经嗔怪完,拉着他到了桌旁,才叫人送上饭菜来。

  坐在桌后,缓归才恍然察觉,自他来了景之王府这一段,但凡有事出去,无论多晚,慕容尧宽都是等了他回来才吩咐开饭,然后拉他同桌而坐,细细给他布菜,看着他都吃下去,才欣慰而笑。

  缓归忽然觉得芒刺在背,猛地站起身,“皇子……”

  小巧的手炉被适时递到手中,慕容尧宽诧异问:“恕儿,怎么了?”

  手心的温暖一点点向周身蔓延,平常连在夏季里都冰冷的身子,此时竟有了暖意,缓归沉默良久,摇摇头:“没事。”

  虽是不明所以,但见缓归再次坐下,竟不用催促,默默拿起筷子吃菜,慕容尧宽也便压下疑问,夹了菜给他,二人对座,桌上烛火温柔跳动,屋里气氛温馨,婉言和小柯都笑言,自从三公子来了之后,皇子这里,更像是个家了。

  缓归只微笑不语,小口抿着酒,那酒极香,只是酒性微凉,慕容尧宽担心缓归胃疼,曾不想让他喝,但说过之后,见缓归并未领会他意思,只是奉命而行,他心里却是有些难过,便每日让婉言细细温了,直到尝试温度可以,才让缓归喝一小杯。

  这样一来,酒倒显得在其次,里边的关怀怜爱更为难得,缓归细细抿了,也不知尝出些不同滋味没有,慕容尧宽只含笑看着他,在他想喝第二杯时抢了酒杯下来,缓归手里一空,看着慕容尧宽佯怒眼神,竟有些赧然,乖巧接了婉言递来的热茶,慕容尧宽这才满意。

  晚膳之后,两人都在书房,缓归幼时读书习字,大多是跪在桌后,师父教导他极为严苛,稍有错误便是刑罚加身,这样在暖和屋中挑灯夜读,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夜里睡不着时,辗转反侧,都是这几日别与这十七年的场景,恍然梦中总是站在景之王府大门前,自己抚着那铜制门环,唇边笑意清浅,一如归家的游子。

  时间倏然而逝,自觉察慕容尧宽每日等他回来用膳后,缓归便总是早早回来,这一日耽搁一刻,进门就见易安侯瞧着二郎腿坐着,在给慕容尧宽讲今日看到的戏文。

  缓归正巧刚听到开头,有外人时他总是恪守规矩,在慕容尧宽身旁刚站好,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按在身旁坐着,甄逸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继续讲下去。

  甄逸口才甚好,舌灿莲花,连婉言等都听得极为入神,但他戏文其实并不复杂,不过是一对孪生兄弟幼时因战乱失散,哥哥被一户大户人家收养,受尽万千宠爱,弟弟流落江湖,在残酷的训练中长大,成了一名杀手。长大后,弟弟奉命去刺杀一个大官,没想到那大官的儿子就是那哥哥,见到有人来杀父亲,挡在了前边,那弟弟一剑刺下去,正中要害,自己却也被府内的侍卫抓住。

  缓归手里端了慕容尧宽递给他的热茶,眉眼不抬地听着,并未有太大异常,倒是小柯不停催促:“侯爷,您继续说啊,后来呢?”

  “后来啊”甄逸敲敲扇柄,笑道:“那哥哥临终前,认出那刺客是弟弟,求着养父放了他,然后便死了。”

  他说完后就自顾去喝茶,小柯等了半晌,才张大嘴巴:“没,没了?”

  “没了啊”甄逸哈哈大笑,小柯不肯,继续追问:“那弟弟呢,认出那哥哥没有啊?”

  “这个嘛”甄逸眼眸转了转,“宽儿,你觉得呢?”

  慕容尧宽笑笑,“舅舅这故事讲的真有趣,又是从哪个青楼女子口中听说的吧。”

  易安侯出人意料地没有恼怒辩解,反倒呵呵一笑,转头问缓归:“三公子觉得呢,这故事如何啊?”

  缓归放下茶杯,淡淡道:“这故事一听就是假的。”

  “哦?”甄逸来了兴趣,“为何是假的?”

  “那二人既然是孪生兄弟,哥哥认出了弟弟,为何弟弟就没有认出哥哥?况且,弟弟还在暗处,若要相认,也该是他先认出哥哥才是。”

  甄逸想了一想,拍手笑道:“也是啊,这故事好大的漏洞。”复又对缓归笑道:“那依三公子看,这故事该是怎样才对?”

  他问缓归,目光却看向慕容尧宽,慕容尧宽只吩咐婉言去拿缓归喜欢吃的糕点来,并未看他,倒是感受到缓归似有似无看过来的一道目光,转头对缓归笑了笑。

  缓归也微微一笑:“依在下看,该是那弟弟先认出了哥哥,然后便刺不下去那一剑,离开了,或者,甘心被抓,被杀死了。”

  “那哥哥呢?”

  “哥哥自然是还没来得及认出弟弟的,只当那是一个普通的杀手,去安慰受惊的养父了。”

  小柯张大嘴巴,“那他,他就一直不知道那没杀他反而自己被杀的是他的弟弟?那弟弟为何不叫他,为何不说出来?”

  缓归微笑:“他该是并不想说出来,多年未见,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他哥哥过的是正常人的日子,有爹娘,有荣华富贵,甚至可能都已经不记得还有他们的生身父母和他这个弟弟了,何必再去揭开之前的伤疤,再去扰乱哥哥原本平静的生活呢?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

  小柯怔了半晌,摇头:“不好,这样对那弟弟,太不公平。”

  缓归轻轻笑道,“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他们的命运在各自被收养时就已经决定,多年之后,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弟弟能在临死前看到他哥哥,能留下他哥哥最亲的人,恐怕也是高兴的。”

  屋里人都不说话,似是觉得缓归说的这结局不好,连慕容尧宽都放下手中的书,怔怔发了半天的呆。

  缓归终于失笑:“皇子,不过是一个故事,您还是继续看军报吧,不按时看完,王爷可是要发怒了。”

  “啊呀”慕容尧宽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些军报,连声道:“可不是,上次七哥还跟王叔打赌,说一定能在这几天看完,看不完的话就要挨训,王叔训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的,舅舅你快回去,别耽误了宽儿正事。”

  慕容尧宽埋头书山,缓归却起身送了甄逸出门,到了醉锦阁门口,甄逸才回头,意味深长看了缓归,“三公子……”

  “侯爷”缓归打断他,“烦劳侯爷转告甄相,楼恕牢记自己的身份,不劳甄相提醒。”

  甄逸侧头,灯光下那少年面容如玉,神情淡漠。

  这样一个人,若是有万千光华映衬,该是怎样的耀眼夺目。

  甄逸在心里长长叹口气,“三公子,刚才那个故事,你想过另一个版本吗?”

  “若是那哥哥也认出弟弟,二人都被那大官收养,而将来官职爵位,只能由一人来继承,那该如何?”

  “是哥哥来补偿受苦多年的弟弟,还是弟弟继续成全在光明中长大的哥哥?”

  甄逸一改平日嬉笑模样,正色看着缓归,想看看那黑眸之中,到底是和表面上一样的平静,还是已然波澜壮阔。

  但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那黑眸如潭水,怎样看去,依旧深不可测。

  潇洒背影渐渐走远,只一句话,伴着风声若有若无传进缓归的耳朵里。

  “家父只是想提醒三公子,莫要忘了剪烛塔里那道百年前写下的圣旨。”

  声音渐渐消散在风里,缓归倚着门框站着,仰头看着天上繁星,看了不知多久,猛然一阵寒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才发觉,已经又是满头的冷汗。

  慕容尧宽从屋里快步出来,扯了缓归进屋,有些薄怒:“怎么又在外头吹风,不怕生病吗?”

  缓归转头,轻轻眨了眨眼,笑笑,没有说话,慕容尧宽半是心疼半是无奈,想再说几句,缓归却已经岔开话头,道:“皇子,轩王要进京了。”

  “知道”慕容尧宽自己收拾着一桌的军报,王叔给他安排的任务,他可不敢怠慢,“轩王提前回来几天,想必是要和大皇兄做点什么了。”

  他回头笑道:“恕儿不必担心,七哥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缓归未听出他玩笑意思,只点头应了,慕容尧宽暗叹一声,拍拍他肩膀:“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各地官员都要奉旨回京述职,顾将军他们一家也快回来了吧。”

  看缓归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哎呀一声。

  “不仅是顾将军他们要回来,恕儿,瑶纤姐姐也要回来了。”

  他对慕容瑶纤不过是堂姐弟感情,但想到当初探得的消息,瑞成王府的大小姐对三公子极其疼爱,竟甚过亲弟弟,想来那从小慈爱温柔的堂姐回来,这孩子该是极为开心的吧。

  他想到,抬头去看缓归,却惊了一下,那墨黑的眸子中,风云变幻,一瞬间后,所有的感情都凝固在眼底深处,变成一片冻结的冰冷。

  缓归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便再没了举动,动手帮慕容尧宽整理桌案,之后一个晚上,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慕容尧宽不明所以,却也没有细问,嘱咐缓归早早去休息,自己却没有睡意,披了外衣站在窗口吹风,对面就是缓归这些天住的屋子,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他却仿佛看到那少年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屋顶发呆的样子。

  他看了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回了房中。

  

  又几日过去,缓归在景之王府逍遥了近半月,似是早已忘记他存在的瑞成王终于来了命令,让他申时之前回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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