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红卫兵 > 第四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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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儿,钱鸿道大概知道了王丽是怎么出来的。

  他庆幸自己没有在北大的时候见到魏道君,更加庆幸自己今后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是非之地了。他冲着王中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王中澈和自己一起去乡下。

  在当时来讲,上山下乡虽然比较辛苦,但不失为一种避难的救急方法。

  在北京这个大城市里可能时常发生那种因批斗而被活活批死的,也有一部分人因为受不了如此大的折磨而选择自杀了事。但只有聪明的人才会想到听从毛主席的指示上山下乡,这样既可避难又可增长见闻。

  可惜王中澈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而后来的事实证明,钱鸿道的这一想法其实也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

  “咳,咳!老朽年纪大了,不好再随你们年轻人上山下乡去了。再者说,毛主席的指示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老朽一不是知识分子只是一个穷酸文人;二非青年,早已年过花甲。这件事,我看鸿道啊!你随王小姐去吧。”

  王中澈说着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跑到了后堂。

  王丽看见王中澈健步如飞,对钱鸿道讲:“王老先生好身体啊!都已是这个年龄的人了还能有如此身手,当真是老而弥坚不坠青云之志啊!”

  钱鸿道嘿嘿一笑道:“是啊,是啊!王老师又如此健硕的身体,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王丽不解的问道。钱鸿道心想:唉!这不是命啊!王老师不愿随我去乡下避难,难不成又要再回校园?儒生当真是固执,和当年孔老夫子一模一样,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主儿,算了。

  但愿王老师不要再入虎口才好,事到如今我也没了办法,听天由命了了吧!想着就冲着王丽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走?”王丽一听他这么积极,也是大吃了一惊。本以为钱鸿道会不愿意前往,怕苦怕累,想来这几年,也把他磨练了不少。说道:“明天一早,部队会到这儿来,我都安排好了,咱们一起走。”

  “好啊,好啊!在下求之不得。”钱鸿道说。王丽起身辞别了王中澈,径自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一辆军队卡车开到了钱家老宅的门口,车上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吵闹之声。只见王丽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来到钱家老宅门口。

  车上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说:“怎么?这年头连少爷也有资格去当兵?嘻嘻……!”另外一人说:“咦!休要胡说,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少爷?怕不是哪里的穷苦人家暂居了这里吧,你看这四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什么样的少爷会住在这里?”

  “说的也是。”旁边一个穿着军装,梳着油头的小伙子说:“这世道呵!哪儿还有什么公子王孙哩!都被我们无产阶级革命者过了一遍筛子。就算是有,也是咱无产阶级的公子王孙。”

  正说话间,早就收拾妥当的钱鸿道从门中走了出来。短发,长衫。脚上裹着布鞋,手里提着包袱。脸上显出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但瘦小的身材,好像是被风轻轻一吹就要倒地的感觉,活脱脱一副儒生的形象。

  春风拂过,长衫自左飘起,英姿飒爽精练干达。

  看的王丽眼睛发直,心里扑棱棱的乱跳,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车上的男男女女也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有人穿长衫?不会是说相声的吧?

  车上的男人们都各自揣测着钱鸿道的身世;女人们则大多被钱鸿道的外貌和这一身打扮所吸引,纷纷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但在钱鸿道的眼中,只有王丽一人,王丽依旧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无论她穿军装也好,还是穿花格衣服也罢,在钱鸿道眼中,她都是那么可爱,那么清纯,那么让人依依不舍。

  钱鸿道想着,便随口叫道:“小丽!咱们上车去吧!”

  王丽走了过来,帮他拿了包袱,说道:“王老先生呢?你要走了,他不来送送吗?”钱鸿道知道若王中澈来送,他们定会抱头痛哭,他不想在王丽面前哭泣,于是笑着说道:“嘻嘻!那个老头子,一身的怪脾气,不来也好。来了,还只不定要说些什么呢。”说完,“嗖”的一下子跳上了车,王丽随后也上了车。汽车一路奔驰,扬起了一道滚滚的烟尘,留下了一条深深地车辙。

  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几年后。钱鸿道与王中澈再见面时,已是不同往日:王丽、王中澈和钱鸿道三人将彻底人鬼殊途,阴阳两隔了。

  几天后,王中澈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愿意再在屋里呆着,整日里无所事事。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他去死,以前还有钱鸿道一起陪他谈天说地。

  而现如今,钱鸿道也走了,上山下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钱家老宅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心想:自己不欠钱鸿道什么,而且自己身为教师不能在教室里教书育人,深感愧疚。他决定了,决定了要再返校园,要为自己讨要个说法,要为天下公众讨个说法。

  古人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想着他就将钱家老宅的大门锁上,这一锁,钱家老宅就陷入了永久的沉寂,永远没有再被打开。再后来政府扩建,征收土地,钱家老宅就变成了四合院儿。成为旅游观光的“圣地”了。这所历经百年沧桑的老院儿,开与钱;闭与王,生命就此终结,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王中澈戴着副金丝眼镜,穿灰布中山装,一双亮皮鞋。大步流星的走向北大校园,走向了他最后的归宿,坟的方向。

  北大校园中,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但在这盎然的生机之下,却潜伏着一条蠢蠢欲动的蛇,他伺机潜伏在这一片生机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猎物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王中澈就是这猎物,他在北大的校园中肆意的呼吸者早晨的清新空气。河边柳树的叶儿,正打着卷儿的向下伸展,未名湖解了冻,糊上两三只野鸭在水中胡乱的拍打着,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向往。

  王中澈漫步在北大的校园,在这一刻,他忘记了忧愁,忘记了烦恼,忘记了他脖子后的伤痕。

  “嘿!这不是王老师吗?这些年不见,您老这是去那里了?”一个声音传来,惊醒了王中澈的梦,王中澈定睛一看,是一位红卫兵在向他打招呼。

  他隐约的记得这个人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也是曾经打过自己的人。“哦!你好啊,我这些年回乡下去了。专心研究《毛主席语录》等革命书籍,深有体会呵!”王中澈应付道,心想:这么一来,这人应该走了吧!

  不成想那人却越发的来劲儿,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这些年王老师对革命‘红宝书’又有了极大地研究喽?”还没等王中澈开口回答,那人又说道:“那王老师不妨给我们上上课,让我们也倾听一下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才是啊!”

  王中澈这些年在钱家老宅倒是看了不少的书,可那些都是古书,是文化典籍,他从来没有看过什么‘红宝书’,这让他怎么讲?但他转念又一想,既然是讲课,那他也不妨去讲一讲,至于讲些什么,到了讲台上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于是说道:“既如此,那老朽就不自量力了。”那人遂说道:“好啊,好啊!如此甚好,那就请先生先准备准备,我这就去安排,老先生稍等,稍等啊!”说完一溜烟儿的跑走了,王中澈此时已在心中有了主意,静静的等待着上台演讲的到来。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后,那人跑了过来冲王中澈说道:“先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校园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大多数人都上山下乡去了。

  剩下的人整日无所事事,今天王老师来了,正好开课,让我们一饱耳福啊。”

  王中澈只是嘿嘿一笑,然后把脸拉了下来,一副端庄严肃的面相,整了整衣服,扶了扶眼镜框,说道:“走吧!”于是红卫兵在前,王中澈在后,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教室中。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副严肃的样貌。

  一个个的坐的端正,双手放于膝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穿绿军装,戴红袖章。

  如果从远处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任何分别。只有趴近了看,才能从脸上的细微的不同点上区别出个人来。

  王中澈上了讲台,这间教室,是当时北大校园里最大的一间了,能容纳两三千人。

  教室从上到下呈“T”字样排列,房顶上吊着两盏大灯,这一开灯,直闪的王中澈睁不开眼来。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王中澈分明看见了一张最熟悉的脸,这张脸上横肉乱抖。显得那么狡诈、阴险,这张脸,正是魏道君的。

  王中澈认得魏道君,他从魏道君眯缝着的眼中,已经看出了不祥的预兆。但他从不服输,就算要死,他也要将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和盘托出。他认为他可以,可以惊醒世人,像当年的邹容一样,唱响属于他的《警世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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