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四十节 上云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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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艾一心要给父亲说谁是害群之马,再次回到家中,站到邓北关跟前发了一阵飚,恨不得立刻给穆二虎那些人好看。邓北关哪来有心惩处害群之马?!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命运。

  王志要走宾客,虽未和他摊牌,但他自己心里岂能无数。

  杀博格阿巴特诚然有渎职、受贿等罪,有情可缓,自己能通过官司周旋,不是他王志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关键在于,这事儿和草料场被烧连到了一块儿。

  草料场的事是什么性质的事儿?!

  军国大事,关系着两军对战,雕阴存亡,关中安危,就算庶子承担得起,自己和他搅在一起,也有了通敌之嫌。

  在这样的事情上,王志身为城守,可以全权决断,令牌一掷,就能让人人头落地。

  只要他判断有依据,即便杀错了,上头也不会追究不是?!

  现在这些人,全数被王志拿到,王志岂有不顺藤摸瓜?!

  也许今天夜里,或者明天,他在这些被抓的人身上走个形式上的审讯,牵着人证让营中军官明白杀自己的理由,自己邓氏一门,立刻就能被灭门。

  马上就是灭门大祸了,自己的儿子却还有心报复穆二虎?!

  一阵烦躁和怒火涌上心头。他揸开五指,上前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继而拳打脚踢,要把怒火和恐惧都发泄下来。

  刘公明情知这是绝望的父亲在儿子身上的发泄,只拦了几下,就假装去喊邓艾的母亲,避开了。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只能是邓校尉最亲,或者最忠心的人才有这种出面阻拦的资格,提醒邓校尉,作最后打算,而自己没这种资格,也不能虚心假意地充数,就只能避开。

  邓艾的母亲却在哭,一直在哭。

  她不是为危机而哭,而是因为危机来临,她的心肝宝贝邓平还泡在外面儿玩,只顾在外边玩儿,不肯在她的身边陪伴她,使她没有一丁点儿依靠感,才悲痛万分的。

  所以,邓莺跪在那儿,无论怎么劝她,安慰她,她也不愿意停下眼泪。

  刘公明来告诉她,邓艾正在挨打,她更不会去搭理。

  她这会儿只需要她的小儿子,乖巧,令自己心疼的宝贝蛋儿,她才不管一个总要出嫁的女儿,更不会去管总被一样是儿子,偏偏被他们父亲偏向的大儿子,就是被打死,也是被他亲生父亲打死的。

  刘公明用苦笑应付自己面临的冷淡。

  他只觉得这一家人不去理会他们自己的事,让自己一个外人为失去理智的父亲和被打的儿子在内宅奔走,受妇人脸色,去承担不该承担的东西,顿时感受到充当一回奴婢的侮辱,立刻转身出来,往邓宅外走过去。

  而今的邓宅,被一团阴冷的寒气包裹着,冷清无比,眼看大门在即,合得结实,像是屹立雄关,森森吐笑的山神。

  刘公明不自觉地停住脚步,心说:“找个地方躲起来么?!这个时候躲起来,太不仁义,岂不让人笑话?!不如去找博格阿巴特,区分利害,求他放邓家父子一马,也算还他邓家父子对自己的恩情!”

  这么一想,他觉得安心得多,刚要将门打开,听到有人拍门,打开了,只见上云道长带着一名道童,站在门外。

  他诧异了片刻,招呼说:“上云道长都听说了?!”

  整个府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用“上云道长”这个称呼。

  上云观主未和他有过正面接触,也没当面听谁这样喊过,愣了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上他几眼,亲切地说:“北关呢,你,立刻带我去见他。”

  刘公明只得带他去见邓校尉。邓校尉见了上云观主,大喜过望,携了邓艾,接他入榻,连声说:“老神仙,后悔没听你的,对博格阿巴特下了手,这会儿正不知那王志会不会对我下手,您老来了,来得是时候,教我一教。”他一挥胳膊,示意刘公明退下。

  刘公明跟着邓艾出去,正要离开,被邓艾扯住衣袖。

  邓艾小声说句“走,回去听听。”却要他作陪去偷听。他们刚走出了门而已,刘公明虽没偷听的打算,却也不敢稍做声张,只好随他站在门边。

  里头响起上云观主清朗的声音:“一切都源自于你自己心中的欲望呀,你输在哪儿?就是输在不能用忍,形势不看清楚,对博格阿巴特还不了解,就为小利心动,贸然下手,怎不输呢。我问你,博格阿巴特来到至今,你见过他的人没有?!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没有?!什么都不清楚,你怎么就因为人家许诺一个官职,就把命押进去了呢?!”

  邓北关分辨说:“老神仙,我这也是没办法,庶子是什么人?那是皇子身边的红人,我一个小官,拒绝得了吗……”

  上云观主声音极为严厉,呵斥说:“住嘴。你拒绝不了,那王志怎么拒绝得了,人家为什么不找他办,却要找你?!你呀,没有根骨,流囚发到你治下,有事无事,与你职责休息相关,最不该假于你手,你只需要做一下忠于职守的文章,谁也不能强迫你。”

  刘公明自然知道这道士在邓北关心目中极有地位,却没想到他真能把邓校尉当成儿孙般教训,转身瞧了邓艾一眼,发觉邓艾脸色平平,心中不由一凛。

  里面,邓北关只是哀求:“事已至此,老神仙救一救孩儿吧?!还是想个补救之法。”

  上云观主口气缓和,说:“也不是没有补救办法。”

  他说:“你不能急,更不能乱了分寸,树倒猢狲散,你一乱,下头更乱,他们会以为你要倒台,该跑的要跑,该咬你的,就会跳出来,要反咬你一口。你现在,先把家里给稳住,接下来,一点、一点补救。”

  邓北关说:“那,要怎么一点、一点补救?”

  上云观主说:“京城来的那官儿不是要一死拜托你,让你弄死博格阿巴特?!”

  邓北关烦躁地说:“他做梦。到了这份上,我还能顾得着……”

  上云观主淡淡地打断:“不。你得顾,顾不着你也要顾。”

  邓北关询问:“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说,我反过来向博格阿巴特示好?!”

  上云观主冷笑说:“这个时候,你向博格阿巴特示好有什么用?你照他的意思做,去抓博格阿巴特。”

  邓北关不敢相信地“啊”了一声。上云观主说:“你得让人家知道你为什么要帮人家去杀博格阿巴特。你现在停手,无疑是告诉别人,你是为了官爵财货,这万万不行。你要让人家以为,你是为了朝廷,是因为政见纠纷,被游说之后,发自于自己对朝廷的忠诚,才要杀他的,明白吗?!”

  邓北关没吭声,说:“可王志万万容不得我这么做,我要是这么做,无疑会激怒他。”

  上云观主缓缓地说:“抓又不是杀。你只需要做出要杀的姿态,拗过拗不过王志就是次要的。朝廷上以为你出于政见不和,出于对朝廷的忠诚,就会同情你,即便杀你,你也赢得了他们的敬重,将来,艾儿和平儿就会因为你所留下的声名而受益,这是其一;其二呢,你现在停手,京城那些人不会替你顶罪,不会替你抻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们是来要博格阿巴特性命的,留下你,留下一个一心要杀博格阿巴特的你,足以达成愿望;其三,抓他可以转移视线,这个时候,王志抓他,别人就会说,或者有借口说,他是为保护博格阿巴特而针对你;其四,可以撇清通敌的嫌疑,你抓他,想杀他而已,通敌的理由就很难成立……这时,你就可以四处活动。”

  刘公明大吃一惊,虽不是完全理解,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儿说了半天,却是这么一个办法,又刁又毒,完全出人意料,博格阿巴特要是不提防邓校尉身边有这号谋士,非吃大亏不可。”

  他想到这儿,有心开溜,便碰了碰邓艾,在邓艾看过来时,作一姿态,摇一摇头。

  邓艾想是他为人知趣,不肯陪自己听下去,也没勉强,让他走了。

  他一离开,就匆匆赶去找狄阿鸟。

  狄阿鸟刚吃过饭,因为人逢喜事,在外喝得两嘴酒,听说刘公明来,连忙接进屋里,听他说了一番,按按他的肩膀,感激地说:“我真想不到你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带给我,能脱此劫,一定请你喝酒。”

  刘公明摇了摇头,说:“酒就算了,邓家父子也是别无选择,只望你能放过他们,就放他们一回。”

  狄阿鸟点了点头,自觉他不能久留,便将他送出去,而自己直奔王志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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