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七十五节 不仁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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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过一阵子了,却还没到万籁俱寂的时候,这院阴院阳发出的一连串动静,惊起几声叫喊和一大片邻居,狄阿鸟说是让叫官兵来收尸,官兵却不及去喊,已经举着火把,默契地赶了过来,将里外站满。

  为首一官一边让人搜索尸体,一边大声责问狄阿鸟:“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这几具尸体是怎么来的?!”

  狄阿鸟分明感到这些官兵来得太突然,怀疑不是王志加强城中治安的官兵发现动静,正常反应,便幸庆自己及时把邓莺捆在屋里,举了把巨弓,在夜空中扫过,装疯卖傻说:“这树上落了几只巨大的夜枭,眼睛血红,哪知射下来,全变成了人?!”

  长官大怒,问:“你一个流犯,哪来的弓矢。”

  狄阿鸟却作傻说:“我还是朝廷命官呢,不过犯了妻多之罪,流放却不抄家,噢,对了,除了这些弓矢兵刃,还有几十匹好马,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一并上交,由你向上面请示,如何?!”

  狄阿鸟还是朝廷命官,现在正满城风雨,不知多少人知道,狄阿鸟家有马,将军府送来的。

  现在王志跃居副总管,超过四品,正式开府建衙,锋锐岂可让人碰,他送了别人马,你敢说不该?!

  长官只好不往这上头考虑,看到尸体收罗二三,摆一摆手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还要劳烦小相公跟兄弟们走一趟,让小的们复命。”

  狄阿鸟不认得他,自然不肯去,说:“你复命和我有什么关系?!夜枭飞过,射跌为人,想必是些妖孽,已经劳烦我除去,我还要给你一块儿干什么?!我已经派人去请王将军了,还是等王将军来了再说。”

  长官听说王将军一会儿就到,心里有点毛,等一二尸体罗列,弯腰翻了翻,想问个重要的人,张了张嘴,因狄阿鸟只说夜枭变了人,只好从夜枭说起:“这明明是人,怎么可能是夜枭变的。”

  狄阿鸟笑道:“你问我,我问谁?!街坊都可以作证,他们是被我射落的。”

  刚好说到这儿,附近居民协助官兵送来最后一具尸体,纷纷作证,指上几个人提醒:“长官你看,都是道人。”

  长官郁闷了,扬起两只手往下压,跟街坊说:“分明是人,怎么能是夜枭呢?!人怎么能变夜枭呢,胡闹。人就是人,人命关天。”

  他回过头说:“就是王将军在,也是卑下职责,小相公还配合一下,别让卑下为难,要是非让卑下得罪您老,那就不好了。”

  狄阿鸟冷笑一声,说:“老子不走,你就要动强?!”他抖了抖巨弓,阴沉沉笑道:“我连夜枭都能射下,动强,也休要怪我不客气。”

  外面的百姓都在吆喝“夜枭变人”,睡下的,没睡的,都起了身,又害怕又想看,后来人多了,就一窝蜂过来,把破烂的荒僻街道都站满了,纷纷问:“真的假的,在哪呢。”然后就听得有人为狄阿鸟做宣传:“狄小相公手持大弓,射下来好几个,在里头呢,在里头呢,别挤,官兵不让进。”

  长官头上冒汗了,寻思王志一会儿可能要来,不便久留,犹豫再三,想必是寻找邓家小姐,问:“其它的夜枭呢。”

  狄阿鸟顿时宣布了一句骇人的话:“跑了。”

  长官心说:“死的已死,那就好交代了。”

  他一扬手,带着官兵,抬着几具尸体就走。刚刚一走,百姓们就填补了他们的空白,有的由衷地说:“小相公,你的箭法真厉害,我就在家里,就听着呼通一声,落个东西。”

  有了这些证实的话,别的百姓则担心逃走的,问:“小相公,逃走了几只妖鸟,会不会伤人。”

  狄阿鸟眼看百姓中,有的人看着恐慌,就说:“大家别怕,虽然有逃走的,但不会伤人,这些山中妖道,取我性命而来。”

  大家放了心,好多人趁机给他聊上了,本来就是,他们一家人搬来,这才几天,威风事儿层出不穷,早就想认识了,无奈不敢上门,也没来由上门,今天这么多人在,那还不多说两句,多多来往,以后遇到了什么事儿,还能到这儿,求人家帮帮忙。

  如果放在往日,狄阿鸟自然乐意,可是今天不同,还等着路勃勃把人证弄过来,他就劝人回去说:“妖道一击不成,还会再施手段,诸位还是赶快回去,入屋安寝得好,好意我都心领了,都回去吧,改天有了闲暇,一定杀猪宰羊,请大家吃饭。”

  邓莺被捆在黑暗的屋子里,听到窗外兵士来去,知道这些都是打好招呼,再听着人声鼎沸,不由空自着急,却发不出一声,眼睁睁地感到人声去远,火光不在,心底涌起一阵一阵的失望。

  她用力挪了挪身,渴望着面向窗外,忽然间留意到窗外,原来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透过揭了纸的窗户看外面凋零光秃的老木,虽不能分清枝丫,可若是伏上人,却能看到一堆黑坨,这也就明白了,要是不亮灯,警惕点儿,不难被人察觉到踪迹,这次举动就潜伏而言,多么失败。

  但狄阿鸟的前后举动,回想起来,还是突然变得高深莫测,不啻于一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的妖魔在眼前扮猪吃虎。

  来之前,老神仙已经给她分析过了,说:“他把你当成仇人的女儿,即便知道有问题,也会想着,送上门的,白占便宜,这是常人的心里,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想杀了仇人,看着仇人的妻女在身下痛苦地婉转缠绵,尤其是像博格阿巴特,这样一个有着恩仇必报习俗的人。一旦你得了手,你师叔公就带人冲下来,一边杀人,一边寻找那件传说中的千里眼,附近的官兵换了咱们的人,你们可以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到走的时候,再放上两把火,这就是一件不明不白的无头灭门案。”

  然而,狄阿鸟有意无意之中,把一切都打破了。

  首先,自己来,他赌气走,他赌气走,李思晴自然不能陪着自己,要去寻他,要去道歉,结果,就造成了自己一个人的局面。

  如果你是个贼,到一个家里寻找一样稀世珍宝,主人走了,只剩几个佣人,你会不会还一本正经,是不是要站起来走走,看看,趁人不在意,翻翻,那好,这就变成了一个陷阱。

  邓莺回想一二,觉得即使自己没有发现一个圆筒,激动不已,碰上段含章,对方是故意卖给自己一个时机,自己还是会露出许多破绽的,那些下人,是不是真的假装看不见自己也不一定。

  接下来呢,被段含章殴打,再怎么说,她是狄阿鸟的妻子,如果自己反抗,如果还手,打他家媳妇,你还能继续呆在这儿么?即便不怪你,你和主人吵了架,把主人打了一顿,还厚着脸皮做客?!

  所以,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柔弱女子,无缚鸡之力,受人宰割。

  然而这宰割,看起来是一场干脆以真当真的测试,过了这道测试,他说他信任你,更让你松了一口气,心说,终于过了这一关,这个时候,他招待你,借两杯水酒,好色的本质流露无疑,谁不觉得他失去了戒心?!

  他一心轻薄你,把时间给提前了。

  这个时候,不到暗杀的时候,一直脱到你的裤子,你反抗不反抗,你不反抗,这个时候,对于这些大户人家来说,有钱点灯,还不是睡觉的时候,你即使不担心贞操,不怕他玩了你之后,换地方睡觉么?!

  几个逼迫,天衣无缝,你只能觉得对方侥幸,若不细细想想,还会认为自己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撑不下去了,发动吧,一发动,才醒悟到不妙,唯一的武器,头上那枝带毒药的簪子,被人抢先捏了去。

  似乎人家根本没去刻意做过什么,你却感到自己就像走在别人掌心的蚂蚁,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她心里不由埋怨起自己的父亲,轻而易举就招惹了一个厉害的仇家。

  真如上云老神仙所说,她父亲一开始只当是个囚徒,再厉害也虎落平原,结果现在晚了,她父亲还没意识到博格阿巴特何许人也,老神仙因而说:别的我不知道,就知道你们兄妹三人的教头师傅刘公明,此人不甘心居于人下呀,见了博格阿巴特,就像苍蝇遇到屎,黄蜂见到蜜,还知道那个穆二虎,更是桀骜不驯,所有人都不敢不买你父亲的帐,他敢,敢到什么程度,具备几十板马刀,私下传出话:不让我们办马队,我们就造反。这样一个野物,却能为他到你父亲那儿卧底,通消息。此人身上定有大运数,要是不死,肯定给我们家带来灭门大祸,老朽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这儿啦,要是再失败,那我们就别再有什么顾忌,拼尽一切力量,致他于死地。

  当时。她还觉得老神仙言过其实。

  现在。她却觉得老神仙依然还是轻敌大意,不然,干嘛急于一天,干脆让自己做他的小妾,曲以笑脸,徐图之。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人。

  在自己被捆在这儿之前,自己根本没有去做小妾,徐徐图之的觉悟。

  她慢慢闭上两眼,眼角滴下两颗冰冷的泪水,自己暗恋之人是他的门人,虚无缥缈,至今未能接近一二。

  再回想一二,自己一直被他的门人吸引,反而没有注意到这个主人,倘若当真注意,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局面?!

  唉,要真让自己重来一次,自己一定主动向老神仙要求,我还是去做他的小妾吧,即便不能徐图之,总能去化解两家的恩怨吧?!

  现在,这一切都晚了。师叔公都被射杀,双方的仇恨,更深了,什么都晚了。

  正是她心念连转之际,门开了。

  李思晴带着棒槌给她送来一些茶,却也不提什么恩怨,拿下她口中的破布,轻声说:“你喝了酒,多饮点茶水。”

  邓莺饮了一气,仍是只说一句话:“对不起。”

  李思晴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是命呀,只希望有我们两个女人在,能放对方一马时放对方一马吧。”

  棒槌不觉得邓莺该受这份优待,转身放下一柄夜壶,百无聊赖地转过来,等着走,听了李思晴的话,分明从小姐身上看到几分老夫人的影子,同样沧桑、慈祥,心说:“小姐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过一会儿,她们一起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跟李思晴说:“你胳膊有伤,还伺候她?!看我不跟相公说。”

  李思晴倒不担心这些,微笑着牵着她往前走,见狄阿鸟站在前面的门边,往院外望着,生怕树上再蹦下个人来,连忙走到跟前,问:“你怎么不进去呀?!”狄阿鸟有点儿坐立不安,只是说:“等阿过呢。”

  李思晴这才想起来,这什么人证,还没有带过来。她也踮脚看看,说:“官兵到处维持治安,可别把他们拦了。”

  这一说,狄阿鸟更坐立不安,回头跟她说:“进去,进去。”

  这时,赵过气喘吁吁从外头跑回来了,老远就喊:“阿鸟。不好了。”他跑到跟前,也站在门边,说:“那个汤德水还不见回去,看来是真被你说中,跑了。”狄阿鸟心一下悬了,想到明天一堆告状人还等着自家人领头,顿时生了气:“跑了?!博小鹿个兔崽子呢?!”赵过说:“急坏了,我本来让他回来给你说,他不敢,非让我回来,说还有戏,因为那个汤德水的拜把子,他女人和姐姐都在。他正恼羞成怒打个无赖,说那个无赖肯定知道汤德水在哪儿,不打问不出来……”

  狄阿鸟骂了句“去他娘的”,就说:“这个博小鹿,打就能打出来?!你再去,让他回来,噢,对了,把那个无赖也带过来,我问他两句话。记着,赶快,再晚一些,在街上行走就不方便了。”

  李思晴看着赵过来回跑,又走个不见,偎狄阿鸟身边说:“你又让人家赶快,快把阿过给累死了,哎,自己就不舍得去一趟。”

  狄阿鸟点点自己脑袋,说:“他跑的是腿,我跑的是脑袋。”他回头看看,说:“我也不知道在哪,我要是去,得跟阿过一起去,家里还捆个人,你看得住么?!再来人救他,杀人,你拦得住么?!”

  这倒是,为了提防这些,大点儿的孩子都像成了兵士,轮流换岗,其中的两个小少年,现在还在黑呼呼的地方坐着呢。

  狄阿鸟说到这儿,摆摆手让她俩回屋,作势要掩门,把自己也关在门外。

  李思晴就说:“要不,你先睡一会儿?!”

  狄阿鸟苦笑说:“这一夜,我还能睡觉,天冷,你给那俩小子再找点被褥什么的,让他们捂捂,要是冻病了,又是老子的一大难事儿。”

  棒槌现在最听他的,毕竟是老爷嘛,“哎”一声,立刻去找,也给狄阿鸟找了件厚衣裳。她喊人来发,发到最后,胳膊上还搭了一件衣裳,藏藏掖掖,准备拿回屋,狄阿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卓玛依和她奶奶精心制作的鱼皮衣,想是这丫头没有见过,找东西找了出来,准备揣进屋好好看一看。

  狄阿鸟看到了鱼皮衣,忽然就想到了什么,叫了一声“站住”,把鱼皮衣拿了起来。“鱼皮衣”顾名思义,是把鱼皮剥下来,鞣制成衣。这种皮衣和别的皮衣大不相同,本身就没有毛,柔软、轻便、耐磨、防水,当然,最让人心动的是外表,打上鱼油,非绸非缎,光鲜反光,花纹天成,玄奇瑰丽。

  卓玛依一家也算是狗人中的小贵族,更擅长制作鱼皮衣,一旦缝制出来,巧夺天工。

  狄阿鸟正愁陈元龙来,自己没有什么孝敬,入手感觉一番,有了主意,心说:“鱼皮尚有,让她娘俩赶制身好的,也算稀世珍品!”

  棒槌不知他沉思什么,撇着嘴站着,说:“不就是看看嘛。给你做的,我拿去穿,也显大。”

  狄阿鸟收回心思,重放到她胳膊上,团团她的脑袋,说:“没有说你什么,不过,你以后再看,先给卓玛依说一声,别不声不响地拿走,她至今话说不顺溜,一看衣裳丢了,又跟你们说不明白……”

  棒槌“知道,知道”,一转身钻进屋,把门关上了。

  狄阿鸟笑了笑,他有时真不明白,李家怎么给嫡亲女儿挑个这样的丫鬟,又淘又精,有些时候,更像是李思晴的妹妹,还要李思晴去照顾她。

  他心情渐渐好了,也没有了找路勃勃算账的心,就坐在门口,一边提防邓家再派人解救邓莺,一边等着赵过和路勃勃回来。

  等了好大一会儿,院门口来了声音。

  赵过和路勃勃回来了,带了一个躬得像虾米一样的瘦无赖。路勃勃最后还补一拳,拉着他按在狄阿鸟面前跪下,狄阿鸟这才知道虾米背是被拳头砸的。狄阿鸟喝了一声,问:“博小鹿,谁让你打他的?!”

  路勃勃立刻把过错赖上去了,说:“阿哥,这个玩意儿,他骗我,要不是他,汤德水肯定不会跑。”

  林岫知道面前是谁了,他知道,那天,他带路勃勃去藏身,人家告诉他,狄小相公的弟弟当街割了“刮地皮”一只耳朵,想到自己被带到这个狄小相公面前,是死是活,尚不清楚,裤裆里立刻憋了一泡尿,浑身上下,一个劲儿发抖,一按地,两只手都木得找不到了。

  他捣了两下头,哆哆嗦嗦地说:“小相公爷,我,我,您老人家放过我吧。”

  狄阿鸟立刻抓住了破绽,温和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博小鹿给你说了?!”

  博小鹿如果这么说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办这件事儿,压根没有注意身份,立刻分辩说:“我没说。”

  他一转头,大声说:“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虽然捶你两下,追问汤德水去向,说我阿哥要找他,可你怎么知道我阿哥是谁?!”

  林岫说:“汤哥做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除了小相公,谁还会,谁还会找他。”

  狄阿鸟笑笑,说:“你倒机灵,可也不该怎么快就知道吧,汤德水为什么跑,知道我在找他?!怎么知道的?!”

  林岫没有吭声,大概是在想,怎么回答好。

  路勃勃立刻补上一脚,狐假虎威地问:“问你呢。我阿哥问你呢。汤德水本来还好好的,上午还恨不得我带他去京城,怎么突然就起心要跑呢?!”

  狄阿鸟见路勃勃还在动用拳脚,低沉地喝了一声:“博小鹿?!”

  路勃勃连忙陪笑,说:“阿哥。这家伙不老实,打还打不出来话呢,你别跟他客气。像我一样,踢他几脚。阿哥,来,来,你试试,踢死了,我挖个坑,把他埋了。”

  狄阿鸟“嗯”了一声,警告他,等他皱了皱嘴,不吭声了,这才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岫迟疑了一下,说:“小的叫林岫。”

  狄阿鸟说:“你是不是很害怕?!”

  他已经不需要答案,温和地说:“我不会逼迫你的。你不要害怕。你这么讲义气,还有几分的头脑,要我逼你说出汤德水的下落吗?!不,我不会逼你,我想问你,你知道我找汤德水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他冲你下毒,你还能找他干什么?!

  林岫的答案几乎脱口而出,但看看狄阿鸟的口气,回忆路勃勃通过自己,在身边潜伏的事实,怕不是杀他那么简单,他便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狄阿鸟笑道:“不知道。你们一个跑个无影无踪,大冬天的无处去,一个保守秘密,死都不开口?!看来心里都没数呀。”

  他说:“我找他,不是想要他的命,他冲我下毒,和我有仇么?!没有,和我有怨么?!没有。那么,为什么想要我的命呢,想必你也清楚,受人指使,也许是为了义气,也许是为了两个钱,对吧。如果换我在你们的位置,我说不定也会去做。这算是什么特别的仇恨吗?谈不上。他只是别人的一个工具而已,是不是?!”

  林岫回答说:“是。”

  狄阿鸟说:“我对他没有特别的仇恨,去找他,难道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也许这个时候,真有人想要他的命,但肯定不是我,而是想杀人灭口的那个人,对不对?!我问你,他向我投毒,希望从背后的人手里拿到的钱财,顺顺利利拿到了没有?!”

  林岫身子一软,说:“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后来就想要点钱,可是,可是人家不给,我们也不敢开口的,就想着他们能从别的方面补偿我们一点就行了。”

  狄阿鸟发觉这家伙脑袋转得很快,而且深深明白他俩的处境,就说:“你们不怕被官府抓到?!或者被人家灭口?!”

  林岫连忙说:“本来不怕,知道的人多,不过听了小相公一席话,知道您不打算处置汤哥,小的愿意,愿意为您老办事儿。真的。您老,让小的不知怎么好,你想知道的,我应该都清楚,问我好了,问我好了,不过,不过,您得保证,不杀我俩。”

  狄阿鸟“恩”了一声,说:“我是想让他出来,到官府那儿做个人证,这样一来,他就能被从轻发落,罪不至死,你该知道,这件事出大了,官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要逃,逃去哪儿,现在有钱么,有地方么,何况又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说是不是?!”

  林岫说:“做人证,可以,可以。我都能替他答应,只是,你得给我们一个时间,因为,因为他不仁,我们才能不义,总得先让那边亏理。”

  狄阿鸟阴沉沉地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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