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七十七节 深夜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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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暗杀是上云道长说服不了邓北关越过邓北关进行的,不然也不会只有道观中的几个人,不过,邓北关虽然没有参与,然而暗杀一失败也立刻就知道了,连忙去了上云道长那儿,一看,死人中虽没有自己的女儿,倒也个个认得,都有过来往,都很是亲近,一时嘴里不说,心里却对上云道长的做法产生异议。

  他忍不住想:王志振翅升迁,顷刻之间,就是军道衙门上的副职;陈大总戎巡视,几日内准到,这二人与博格阿巴的关系皆不一般,这个时候用这种非常手段去杀博格阿巴特,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不过,上云道长在他眼里,跟父亲差不多,他也只好一边派人去找邓莺,一边坐那儿赌气,腹诽。

  暗杀失败,上云道长丢了脸,死了人,心里也难受,尤不好拿出长辈的样子,再训斥邓北关什么大道理,自己也感到没有绝对的权威和资格了,只好开导说:“你就收回一味取悦高官的心思吧,你师叔都被射杀,博格阿巴特岂是凡人?!他一样可怕,他不死,你就不得安宁。既然王志和那个姓陈的上官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你就更不能留他,你杀了他,只要不留下明显的把柄,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毕竟不是博格阿巴特本人,并没有特别地仇视你,可是如果你这会儿不要他的命了,他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游说别人,制造事端,借别人打压你,陷害你,反而更加不妙。”

  邓北关已经在让“伸白鹤”伪造证据,也派人前往黄龙府去联络京城方面,到时证据准备好,上头又有人打理,也是一条稳妥之计,不像暗杀,一旦败坏,会带了许多的麻烦,便据理以争。片刻之后,寻找邓莺的人在附近搜索,没有找到人,他们这才被迫回到同一个看法上,邓莺可能被抓了,得派人潜伏,把孩子救回来。

  他们第一个考虑,就是让官兵再去登门,搜查,这种考虑肯定不会死伤,但前提是,官兵得有一个博格阿巴特也觉着合理的借口,让你搜查,不然,人家随时可以去跟王志打招呼,王志回头一查,倾向自己的军官不是在往火坑里跳?!

  人家不笨不傻,帮你归帮你,轻易拿着官职前途随你胡来?!

  所以,这第一种,考虑,考虑,就搁置那儿了,改为第二种,那就是再派人过去。这回派人去,他们都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因为博格阿巴特已经防备了,从外头看,看似空门大开,也没有去索求王志的保护,但是几个道冠弟子的死,已说明博格阿巴特的自保能力,要是人家再有防备呢,自己这边,怎好莽撞,怎好硬碰,往陷阱里掉?!于是,就找了两个人,过去之后,潜伏远点儿,不管什么动静不动静的,先观察到下半夜再说。

  两个人派了出去,本来只是要观察,观察到下半夜,再判断适合不适合硬闯的,等于是什么都不做。

  然而,他们出去一会儿,居然意外地带上邓莺回来。两人自然喜出望外,立刻追问她受伤没有,刚才去了哪儿……邓莺也一把鼻涕地给他们交待,赶走了众人,这才郑重地说:“老神仙,还有,父亲,你们身边有博格阿巴特的人,这一次,博格阿巴特事先是一清二楚。”

  她之前把暗杀的经过都分析了,已经是提供了一个比较容易让人相信的证据,邓北关首先就相信了,但他认为这次自己没有参与,奸细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不大,连忙看向上云道长,上云道长也是半心半疑,情不自禁地问:“会是谁呢?!”他想起上一次截杀,虽然已经知道穆二虎和博格阿巴特暗中来往,还是觉得,穆二虎只是偶然被拉进队伍里的,之前,肯定还有人在里头作怪,这么一想,上次截杀自己不知道,这个人该在邓北关身边,沉吟一会儿,也朝邓北关看去。

  他们眼神一交织,慢慢惊骇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身边的确有博格阿巴特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这种结论太让人震惊了,博格阿巴特才来多久,我们身边,怎么就有了他的人呢?!刘公明能鬼迷心窍,最后还去官府投案自首,这穆二虎,一个穷得只剩马刀和马的兵户,能和他沾上边,这种事儿,还真不好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是呀,他没有这么长的手。

  可是刘公明有,穆二虎,其实也有,难道是他们通过什么途径,替博格阿巴特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

  恐怕确实是这样的。

  就在这一愣,邓莺激动地说:“你们还是先把内奸找出来,再向博格阿巴特动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等死的份儿。”

  上云道长思维比较缜密,说:“给你透露这个事儿的那个小子,他怎么可能知道了呢?!会不会是博格阿巴特在我们面前玩了一手反间计,故意借他的嘴?!”

  这当然有可能,不过,反间计需要针对一个重要的目标才好生间,就目前来说,人家没针对你手下的任何一个人,这个反间计,要怎么离间上下呢?!邓莺说:“那小子无意听去的,而且他跟邓平的关系很好,除非博格阿巴特连着生间两次。我觉得,博格阿巴特对这小子威逼利诱,准备用他诬告我爹,到了明天,我爹校尉一职就坐不稳了,有点得意,一时没有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到这儿,她把博格阿巴特告邓北关的意图说出来,没敢往邓平身上分析,害怕一分析,父亲又去找邓平算账,邓平的腿还没好。

  就是不分析,也有关联无疑。

  这几天,官兵还在找邓平,因为儿子腿断了,邓北关没肯现在交他,把他藏起来,不曾想今天又坐实个投毒,他火冒三丈,给上云道长说了一声,就要去问邓平。正要走,上云道长说:“平儿做得对,只是他命大,没死。明天一早,你去县衙听案,看看那个无赖是不是真反咬博格阿巴特一口,如果反咬了,可信的可能就大。他突然改口不承认,安县尊又没有证据,他也没有什么罪,你可以把他要来,一是做做样子,让人知道,跟博格阿巴特作对的人,咱们就保护,二是可以再问一问他,好好判断一下。你放心,我不会再对博格阿巴特下手,奸细的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杀人犹如自戕,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邓校尉见他不赞同自己的观点,却因为这个突然探听的意外,不再轻易妄动,放心了许多,这就走了。

  邓家开始四处活动,寻找在外的汤德水。

  这阵子,文教院,仍然还是亮着一只火把。

  狄阿鸟和赵过收拾文教院的小殿累了,一起说了说明天告状的事儿。

  赵过说:“我越想,越觉得路勃勃说得有道理,直接诬告他不行吗?!非要让汤德水告,诬告嘛,别人也不知道。”

  狄阿鸟看了看林岫,笑道:“你忘了,那天,注意到汤德水的还有个倒马桶的?!他活过来了。他和林岫口吻不对,林岫就是诬告,要反坐的,我不过姑且一试,林岫却有大风险啦。林岫反咬我一口,反倒没什么。他说我收买的他,就是我收买的?!就算是我试图收买,衙门能给我个什么罪?!顶多是不再取信咱们这边的证据。”

  林岫也刚刚想到关键,说:“小相公所言极是。这件事确实只是邓平指使的,邓校尉现在还不知道,就是及时找到汤哥,咬邓平可以,诬告邓校尉,也无从下口呀。”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我也是想到了这些,才果断自诬,自诬,看起来,我要大大丢脸,而实际上,我是打蛇打不到七寸,就不打了,免得邓家和咱拼命,林岫已经借邓莺的嘴,让邓校尉觉得自己身边有奸细,明天,林岫反口诬我,就能取信于他,被他带走,到时他再说,模模糊糊看到了内奸的影子,邓家不信也得信,不但会信,还会让他帮助去找这个内奸,辨认这个内奸。内奸不除,他们就不会再冲我们下手,我们就换取时间,一边搬出城,一边再找邓校尉的证据,从而化被动为主动。”

  林岫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如果他们让我帮着找内奸,那我就加把劲儿,把邓家搅个鸡犬不宁。”

  狄阿鸟给他摆了摆手,说:“邓家父子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不加劲,他们也疑神疑鬼,闹自乱,你还是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全。我还等着邓家父子倒台的时候,重重答谢你的。这几天,田小小姐在联系我,她那个女掌柜与我关系非浅,准备把筹建牧场的大事交给我,我正愁身边没人,几十万款项的事儿,不好运作,等着你呢。说实话,你和那些胡混的无赖们在一起,屈才了,真的屈才了,不过话说回来,路勃勃嘴中的你,也太下作,也太迷恋于吃喝玩乐,上进点儿吧,别把圣贤的话都当成耳旁风,那都是为你好的。自爱了,别人才能帮你,不自爱了,我一句话,把你推荐给谁,人家看你这模样,即使给你份差事,也不会当回事儿。”

  林岫连声称谢,笑着说:“以前是和光同尘嘛。大家都这样儿,吃喝嫖赌,见钱眼开,我要装得跟个人一样,他们还会跟我好么?!”

  狄阿鸟又说:“你在这儿寻个地方,睡上一觉,我俩,也回去睡了。”然而正要起身,听到更夫走到周围不走了,歇了锣,脚步声声,好像进院了。狄阿鸟和赵过都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是不是受邓校尉指使,给林岫一比划,让他藏在殿后,而自己,则都起来,漫不经心地胡乱清理。

  然而,那个更夫,却明明白白地往这儿来,老远举着锣,问:“谁在里头呀。”

  看来一不是贼,二不是探子,狄阿鸟开门举火,说:“我。我就是住这儿的。”

  更夫小步上来,伸长脖子看看,说:“哎呀,这不是狄小相公,我还以为怎么了,下半夜还有火光,进来看看,冒犯您了,不过我也是怕您家遭贼。”

  狄阿鸟连忙称谢,把门让开,由着他看,要不要坐会儿,歇一会儿。更夫,活动活动厚实的棉衣,把皮面三角帽拔开,露出沾满霜水的胡须,年龄在五十上下,他伸头往里头看看,问:“小相公,这都荒了年把,听说里头闹鬼呢,你怎么深更半夜在这儿呢……?!”

  赵过不耐烦地说:“什么鬼不鬼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这儿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更夫鞠个躬,陪笑说:“小老儿哪敢呢。就是好奇得很。”

  狄阿鸟就跟他说:“哪里都能有鬼,就这里不会有。”他牵上更夫往上头走两步,往前一指,说:“你看,圣人在呢。”

  他说:“而且,这里也不能一直荒下去,我准备跟县里说说,把废了的县学拾起来。”

  更夫踏进去一步,左右看看,竟然大大改观,连声惊呼:“吆。您老原来正在清扫庙堂呢。”

  他回来之后,上下打量狄阿鸟两眼,幽幽地说:“小老儿别的不懂,却看得出来,小相公是一位大大的贤人,自古忠臣多磨难,从来双鬓少黑头,天下多事,天下多事呀,雕山夜寒,且有一物奉送,还请您老笑纳。”

  说完,从身下翻出一个筒子,夹过铜锣,双手奉送,而后举脚后退,慢慢地走了。

  狄阿鸟见是个竹筒,把火把交给赵过,疑惑地拿在手里,拧开盖子,倒出两卷物什,只见一张纸上写着《武穆鹰扬汤公遗》,另一卷纸上,却是一张地图,痕如剑勾,陡然失色道:“奇人也。”

  街上又响起更砣撞击,一个苍老的嗓门吆喝:“天寒夜冷,小心北虏喽。”

  北虏二字,顺风到耳,悠如黄钟。

  狄阿鸟再顾不得震惊,追了出去,顺街看看,竟然找见不到更夫,怅然回头,跟出来的赵过说:“难道我们遇着神仙了?!”

  他一步步回去,走到殿中,看到林岫出来,站在那儿,问:“你可知道,武穆鹰扬——汤公为何人?!”

  林岫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这里流传最多的是中朝名将汤化,雍时名将白起,既然说是姓汤,定是汤化,听说他本是中尉,因为得罪皇帝,贬至这里做了小官,有一次,竟意外地打败一支胡骑,竟因此而被朝廷杀害,百姓为了纪念他,将南面的那座山,叫作雕山,把此地叫作雕阴。”

  他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狄阿鸟手里的东西,却没敢看,只是震惊地说:“难道此人,乃汤将军显灵?!”

  哪管是人是神,这都是异兆,传扬出去,都是不得了的事儿。

  赵过立刻单膝下跪,双手上捧,大声贺喜:“贺阿鸟将军喜得仙人赐书,天下闻名。”狄阿鸟笑着给他一脚,让他少来,再次打发林岫去睡,手捧“天书”走了出来。他渐渐从震惊中醒来,眼看摸着门了,要和赵过各回各屋了,转过身,跟赵过说:“世上绝无天书,这一定是谁有意送来的,至于是好意,歹意,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汤化,是因为得罪皇帝,来这儿做了小官,遭遇与我有几分相似,又说他,打了胜仗被杀,朝廷就要收复高奴,这人似乎在暗指什么……”

  赵过也想到了什么,问:“那他送的,为什么有地图,另外一卷,似乎是兵书。”

  狄阿鸟浑身一震,说:“这么说,是让我效法汤化,不顾一死,名垂千古?!陈元龙将军已经点了我的名,等于朝廷把我写在了军帖上,这一战,肯定是充任马前卒了,我是一名罪臣,他虽是我父亲的部下,但交往时日并不长,指名到姓,大张旗鼓,也太抬举我了。除非……”

  赵过问:“除非什么?!除非皇帝有诏。”

  狄阿鸟苦笑:“诏不一定有诏,陛下面授时提起我,倒在情理之中,于是,他不得不抬举我,要是这么说来——”

  他用鼻子问问竹筒,闻闻书卷,失色了,这上头分明带了大内保存图籍,除虫专用的松烟味,事情古怪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刚刚给皇帝送过贺礼,算着日子,也许已经到京,就算不到,十三衙门的消息也早到了,作为皇帝,赏赐回馈是免不了的,但明着回馈罪臣,不大合适,这东西上带了大内图籍上特有的味道,岂不让人生疑。

  狄阿鸟做贼一样左右看看,连忙双手托起,往长月跪下叩首,口中大叫:“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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