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挥戈逐马 > 三十一节 数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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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伯会议的大帐步了数十丈,集中了草原工匠的智慧,不啻于任何宫殿的宽阔广大,上头四面八方的天窗一一大敞,太阳射不透,倒是风口的凉风和光亮嗖嗖直灌,让人又清爽又明亮,只不过上百的军事首领排排坐下,臭汗和膻味把它重新污染,使人猛一进来,一鼻子生人味道。

  首席坐北朝南,自然实力雄厚的客人才能居上。

  狄阿鸟一眼找到纳兰明秀,顺便给也演丁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大步走上去,挨了纳兰明秀坐下,将正中位置留给主人也速录。他一坐下,内中就有点骚动,倒也不知是欢迎,是排斥。也演丁好像从未对他不利过,站到他前面替他接下,大声说:“诸诺颜请安静,这一位尊敬的客人是大夏国国王,也是这一次出兵的主要力量。”

  狄阿鸟微微闭眼,倒不是想着怎么去说服人,而是忍不住猜测也演丁,猜测他这会儿在诧异还是在吃惊。

  狄阿鸟一直以为也演丁要害自己并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无非借当年的事儿找一些青年人将自己包围,甚至杀掉纳兰容信栽赃给自己,结果全都错了,他利用当年的事儿鼓动整个梦扎特族人,使得外头成千上万的人朝着自己蜂拥,而自己以为他会除掉纳兰容信,将纳兰容信保护在自己身边,其结果,这却正是他想要的,想要纳兰容信的特殊本领,出其不意,冲自己下手。

  从一定程度上说,处在被动位置上的自己并未能破解对方的计划,再从一定程度上说,他这样的安排未必能要自己的命。

  按照他的计划,成千人冲击自己,即便冲击成功,自己处在卫队的保护下,也不会横尸当场,而处在自己身边要杀自己的纳兰容信一旦动手,也不能百分之百要自己的命,反倒是自己被迫杀掉纳兰容信的可能性大。

  如果不论人算不如天算的变故纳兰容信竟是自己的弟弟,也演丁仍不好要自己的命,这是也演丁的疏忽么?肯定不是。

  他想干什么呢?

  因为治疗也庆阿的病,他向自己下的手,但是他不敢杀自己,只想赶自己走?这一点倒也对,可这样大张旗鼓,也许破坏到整个伯颜大会,拿出自己,说是自己挑拨他们梦扎特人自相残杀,整个就破坏了联合出兵的信任。

  他难道认为是自己说服他父亲要出兵的?

  自己其实什么都没说,是也速录自己要出兵的,他凭什么暗示众人这是自己的阴谋?进一步想想,他拿伯颜大会,拿联合出兵,甚至拿吓走自己为代价,好像不赞成出兵?

  如果他不赞成,他为什么会不赞成?他要是真不赞成,这个伯颜大会上,他还会给自己制造什么样的障碍?假如他不仅仅是想赶走自己,自主出兵,配合也速录捡便宜的战略,那确实就是不赞成这一次出兵。

  他不主张出兵,理由倘若充足,他的理由有没道理不会不通过也速录和也埚反映到自己的耳朵里。

  难道是也速录出兵的决心太大,决定隐瞒自己,不让自己知道反对的声音?使得他横生破坏?

  不对,好像都不大对。

  难道他不主张出兵,又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

  像了。

  为什么他不主张出兵,又没有充足的理由呢?

  难道他背着他父亲,私下与高显有来往,或者说,他与高显有协定,希望高显能支持他取代他父亲?

  狄阿鸟不动声色地看着,看着,差点就是冷汗直流,幸亏自己来不主动提出兵的事儿,谨慎小心,如果也演丁和高显有秘密协定,而自己又不小心,一来就主动提出兵的事儿,被当成是一场阴谋,凭他这种翻云覆雨的本领,很可能有个相反的结果等着自己:克罗子部和高显联手打自己。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在意纳兰明秀了。

  纳兰明秀心机深重,就自己的第一印象,有能力,有魄力,那他满足于纳兰部臣服于高显的事实么?

  近几年来纳兰部蠢蠢欲动,纳兰明秀更不是个甘于臣服的人。

  这次战争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表面上他可能不愿意出兵,不敢出兵,可实际上,自己名义上的十万大军,可是能间接帮他摆脱高显这个主人的,无疑于一只魔爪伸在心上抓呀抓的,不停地诱惑他去犯罪。

  狄阿鸟回首扫过纳兰明秀,而纳兰明秀也在看他,似乎再问:“你没有什么话说给我吗?”

  双方有点心照不宣。

  狄阿鸟凑过头去,纳兰明秀也不经意地配合,伸头过来。

  狄阿鸟小声说:“我常听说高显国国王豢养了三头恶犬,四处张牙咬人,倒不知有哪三头,纳兰明秀能解答一下我心中的疑惑么?”

  纳兰明秀现出一丝羞恼,低沉地问:“你什么意思?”

  狄阿鸟笑了笑,轻声说:“这一次我出兵十万,请问纳兰部出兵多少?不要说纳兰部出于对也速录大汗的客气,走马过来看看。”

  纳兰明秀自然不会真生气,低声说:“你当真出兵十万,留下一堆孤儿寡母?你有几人几马我心里清楚呢。”

  狄阿鸟笑笑说:“那你看着好了,我知道会是这样,放心吧,我会体谅你的。”

  纳兰明秀淡淡地说:“你想让我出兵助战就直说,想要别人帮助,总要给些好处。”

  狄阿鸟冷笑说:“我有十万人,需要你来帮助?我倒相信你会看着也速录大汗的面子上,给了一千两千人,旗号都不敢打?”

  纳兰明秀扭过头,过一会儿,忍不住扭回来,疑惑不定地问:“你当真有十万人?”

  狄阿鸟淡淡一笑说:“我只要你保证,在我和高显的战争期间,你纳兰部不骚扰渔阳,只要你做到这一点,你我就达成协议了,我不在乎你出不出兵,哪怕你现在起身离开,我都会欢送。”

  纳兰明秀和也速录早就通过气,也速录自然希望拉纳兰明秀公开与高显决裂,甚至是在逼迫,他自己自然也很想坚定自己某一面的念头,因此说:“看来我出不出兵在你眼里都一个样,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有此自信?!”

  这个时候,也速录进来,哈哈笑着与几个很久没见面的人分别拥抱,坐到了上头。

  狄阿鸟尤不忘附耳低语,在纳兰明秀耳边淡淡地说:“打不赢,我可以借兵,但不是给你借,而是给……”他往头顶上指一指,含蓄地说:“知道是谁吗?这上头没有话,我敢拿我辛辛苦苦的十万兵马,撞一个鱼死网破吗?”

  纳兰明秀的眼睛陡然睁大放光,轻声说:“天朝?!”

  狄阿鸟没有再理他,话能让人意会就可以了,笑着给也速录示意。也速录起身介绍他,表示自己这一次出兵的由头,为了避免狄阿鸟客气,没说为养子出气,只说东夏国国王出兵十万,草原各部到了向高显下手的绝好时机。

  下头立刻有人拿当年的事儿责问:“谁知道这是不是博格阿巴特又一次诡计?”

  当年的事儿,也速录最清楚,他怎么会允许人揭老底,怒吼一声:“你什么意思,质疑我的养子,那就是质疑我。”

  狄阿鸟请他不要生气,站起来,走到众人的面前说:“胆小的从我也速录阿爸面前滚吧,我的十万大军打完高显,总也找些无耻之徒算账,这件事我阿爸既然说出兵,他要号令不住你们,那你们的脑袋就不用长在肩膀上了。”

  他太霸道了。

  也演丁连忙和事说:“族伯们没有反对出兵的意思,只是还不大相信你。”

  狄阿鸟冷笑说:“不相信我,那就相信我的兵马好了?我教训完高显,就轮到那些不相信我的人相信我了。这一次我来,主要为纳兰部未来的大族长纳兰明秀能够与我缔约,互不侵犯,我也速录阿爸一片好意,愿意与我一同出兵,你们竟然反对,说不信任我,都有谁反对?”他抓上一个马鞭,指了前排一人:“你反对吗?”

  这人闷声不响地欠欠屁股,可能觉得太丢人,连忙说:“答应不答应,那是听我们猛扎特也速录大汗的。”

  狄阿鸟满意地说:“对,我也听我也速录阿爸的,他要让我收兵,我立刻收回兵马,忍了这口气,不再向高显动武。”

  说完,回过身,微微欠身,面朝也速录,摸向自己的胸口。接着又说:“既然大家反对,阿爸也不需鞍马劳顿,让我一人代您教训惹您生气的敌人,我只需要纳兰部不趁我出兵,骚扰我。”

  他淡淡地叫了一声:“纳兰明秀。”

  纳兰明秀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说:“我答应也速录大汗,这一次,我们纳兰部联合慕容部共出兵一万。”

  也速录大吃一惊,扭过头去,出兵多少无所谓,关键是纳兰明秀一直不肯吐口,怎么突然转向,要出兵一万。

  他迅速判断,结论只有一个:“纳兰部放到这个时候才决定,那是在取悦东夏。”

  他吭吭两下,盯纳兰明秀一眼,看到纳兰明秀向给自己做出交代一样,微微致意,只好因这个亲疏远近,答应说:“如果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大汗,就听我的,我们克罗子部决定出兵三万。”

  狄阿鸟这又单膝跪地,行礼说:“也速录阿爸,为报答您的恩情,我愿意留下做先锋。我虽只带了两千人,但都是敢死勇健,不会让您膝下的孩儿多流半点血,攻坚拔锐的战事全由我一个人包了,人不够,我再从后方调集,诸位见证,哪一战要是不冲在前面,我东夏国国王就是一个小人。”

  也速录连忙说:“这怎么合适,其它几路没有你怎么行?”

  狄阿鸟说:“论打仗,我不如我的妹夫,我不在,他反倒可以放开手脚。”说完这些,忽然发觉也埚给了个眼色,自一旁而起,从外头接了个人来,虽然还没看到,就知道是也榴桦,又一顿首说:“也速录阿爸,今天请诸位诺颜见证,我要向您的尊贵的女儿求婚,请求您答应她嫁给我。”

  也速录连忙说:“也答儿?”

  他有点慌乱,大声说:“不,不,不,也答儿已与纳兰容信定亲,这个事还在放在后面说。”接着一抬头,给纳兰明秀说:“纳兰明秀首领觉得呢?”

  纳兰明秀还没吭声,也榴桦在也埚的扶持下,走到众人面前,浑身盛装,低着头,脸上都是玫瑰色的红晕。

  狄阿鸟立刻上前一步。

  他再一次单膝跪下,请求说:“美丽的天鹅一般的也榴桦,我将最纯洁之心献上,邀请您与我一起返回东夏,做我的妻子,虽不是王后,却保有尊贵。”

  也榴桦轻声应诺说:“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拒绝不了的盛情,我只能收下,让我的爱一生伴随你左右。”

  也演丁第一个因为吃惊扑上来,大声说:“也榴桦,你,你公开,你公开与……”他“哎呀”一声,找一个借口问:“那慕容金牛呢?”

  也速录也应付不了这突然而来的先斩后奏,呼隆站起,顺口就问:“是呀。”

  也榴桦说:“慕容金牛与我尚无婚约,阿爸这是怎么啦?”

  也速录能怎么说,只好又连忙说:“对,对,对。”

  他在一团骚动中耐心分辨说:“也答儿是与纳兰容信有婚约,也榴桦与慕容金牛并无瓜葛,对,对,对,阿爸答应你们,答应你们,从此之后,阿鸟你就不是我的养子,不,不仅是我的养子,还是我的女婿。”

  他觉得事情突然就这么结束了,忽然发现纳兰容信站一边儿,奇奇怪怪的,心说:“不会瞒了阿爸,两个女儿都要来这一套吧。”

  狄阿鸟却突然拉过纳兰容信说:“有一件事不敢欺瞒阿爸,真正的纳兰容信已经死了,这位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弟弟,他被纳兰山雄大首领恩养长大,名为纳兰容信,却不是与也答儿订婚的那个,请阿爸再与也答儿商量,是否还答应这门婚事。”

  也速录老脸通红,应着“对对对”,接着又慌乱地说:“没想到,没想到,我会再与也答儿商量。”

  他和声和气地要求说:“好了,好了,婚姻之事,我们应该换一个时候谈。”

  刚刚说完,也庆阿又钻了进来。

  他正是憋了一腔火没地方发,眼看这又来个凑热闹的,大怒咆哮:“你个病秧子跑来干什么?”

  也庆阿咳嗽一声,轻声说:“我的阿爸,我并没打算来这儿招惹您生气,可是阿妈和我女人一定让我过来,他们都担心许诺声音不大,没有人听到和见证,有违诚意,就让我来当众宣布。当着诸位族伯的面,当着神圣的克罗子部麾矛和旗帜,我宣布,我愿将我的女儿奇奇格许配给东夏国王子嗒嗒儿虎,如果阿鸟不反对,那我们两家日后无论是贫贱,富贵,受小人挑拨处于战争和误解与否,此言不废,若有反悔,请长生天收取违者之性命。”

  他举起三个指头,象征誓言的真诚与高贵,回头告诉也速录说:“奇奇格是我的女儿,他的婚事理应由我这个做父亲的做主,我病在膏肓,阿爸就原谅一个即将被长生天收走的人在此托付儿女之事的心愿吧。”

  也速录木然。

  也演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怏怏地说:“那也不能都娶走吧?!”

  狄阿鸟心里冷笑着,只当他真的和高显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心里念叨:“也演丁,你想不到吧。有了这种亲上加亲的婚姻,我看你怎么破坏这种联盟?破坏不了,看你怎么去给自己的盟友交代?”

  婚姻总是结盟的稳固纽带。

  各国各部利益纷乱,即便联了姻,往往照样反复无常,但婚姻带来联盟的稳固程度也是和当政家族视亲情的程度相符合的。

  也速录家并不是铁打的水桶,但是他们从漠北贫瘠之地奋鞭而起,有过父子兄弟与马尾巴之外只有影子的生活,这使得他们相比于那些亲情淡薄的世家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同时,婚姻和女婿总也要比一个七、八年不见的,所谓的一个养子牢固吧?

  无疑狄阿鸟在自己都没有敢去想的情况下,给他上了一个笼头,笼头上写着:也榴桦的父亲。

  到了也速录这个程度,儿女的婚事就是天大的事儿,有时候这个父亲就会反复犹豫想不好,是婚配一个外在的势力呢,是牢固缔结自己的部下呢,还是忍受屈辱,嫁给仇敌以休养生息呢?

  利益,亲情和良心密密麻麻地交织。

  也许,他睡觉前想好了,我要把她嫁给谁谁谁,天亮之后因为没来得及给众人说,立刻反悔了:不行,她是我的女儿呀,我和这个谁谁谁将来决裂,要打仗怎么办?我的女儿该多悲惨呀。于是,他又掖着这个话,不说了。所以,像他们这些人,如果重视亲情,儿女的婚事,特别是女儿的婚事,那是又容易又犯难,几个来回,可能会出现一个有了婚约,却一辈子嫁不出的事儿。

  这次内外串通的婚姻,不管他想到没有想到,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冥冥之中打了败仗。

  可这种败仗,他又没有一个复仇的对象。

  现在,他必须把狄阿鸟当成女婿来看待了,不管自己有什么预感,有什么担忧,这个岳父,他都要做做看。

  回到家里,他静默,追思,不动,暗中再与也演丁一合计,决定派个人去给纳兰山雄送个信儿:“不是我不把女儿嫁给您的儿子,两族缔结更牢固的联盟,而是您的儿子背叛了您,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个家族的人。”

  然后,立刻取消也答儿与纳兰容信的婚事,按照也演丁的话说:“不能都嫁。”

  与此同时,狄阿鸟也要为纳兰容信的事儿,派人去见纳兰山雄、舅舅铮格别儿。

  他给纳兰山雄表示,自己也是一个恩仇必报的人,不但会记住他们的恩情的,还会十倍奉还,是准许纳兰容信继续叫纳兰容信的,并请求对方继续当纳兰容信为自己的一个儿子,接受奉养,说:“父舍其子,其心哀哀,思其掌上鸣;子离其父,心中眷眷,似小马远牡,驱赶不动,此乃父子天性,人不可以违,违之伤哀。您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会觉得纳兰容信记得自己以前的父亲,就不要这个儿子吗?就不能接受一个事实,宽宏看待之,让他既是我们夏侯氏的子孙,也是您的儿子?!”

  他也派人给铮氏舅舅说:“我们原是一家人,只因为相互误解,争为正统才闹到这个地步,现在,我已经一手缔造了东夏国,并没有从自己的堂兄、堂弟那儿抢夺什么,我们原本要争的就都没有了,不是吗?难道还要继续仇视下去?”

  话给过,这二人有什么样的反应已不重要,关键是自己该去做的都做了,也使得纳兰容信不带负担地接受自己这个兄长的关怀。

  联合出兵的事儿已经促成,战争也越来越近,做完这些,其余的,他就要放到战争以后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本讨地,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失败。

  王本去了高显之后,神色可怜,从请求,到苦求,再到哀求,只有几句话:“那龙多雨许给我们大王的母亲封地,这是他亲口说的,我们大王一家都在渔阳,自然不能往黑水下游那么遥远的地方,这封地一定得与我们挨得着。”

  龙多雨的许诺,那是在狄阿鸟舍弃王位,臣服于高显的基础上的,只是他自己把不住,在奴隶的事上哄骗借用了,这会儿一口咬定,他说的是东夏王回来才给封地的。

  高显官方自然也口径一致,拒绝说:“你们想要湟西,没门。”

  但私下里,人人被王本的真诚打动,说:“人家现在是求地,他怎么可能没许,要是没许,王本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么?唉,龙多雨真他娘的不会办事儿,王本一走,那可不真要打仗?”

  王本自己也没多想,他是怕自己不哭,不软,不哀求,人家觉得太无礼,杀使绝情。

  旋即,他扑捉到了高显上上下下的心态,带随行数十人穿白衣,走上大街,从南往北,一直哭向宫殿,最后在地上爬,挥泪拍地,弄一身脏兮兮的,哭道:“我东夏与高显源出于一,犹如父子兄弟,我本是高显人,父兄报效于高显,而自己受夏王器重,腆食俸禄,身不由己,若是诸大人一意孤行,就会兵戎相见,我是不忍心看到那一天,你们难道就忍心吗?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高显方面谁也没有往攻心上想,一致在想,东夏受到这样的戏弄,人少又穷,不敢给我们打仗,可是事情在那儿摆着,使臣一走,肯定是要打仗,所以他们的使臣心里明白,就不肯走,在地上爬。

  不少朋友,同窗,甚至长辈都在交谈叹息:“这王本从小不学好,赖得臭名远扬,可你看看人家现在?为他们的小社稷担忧,都哭成啥样了?”

  还有人说:“他咋不回去劝他们大王不要兴兵,自讨其辱呢?”

  与他们不同,百姓们又是另外一种心态:“你们许了人家,咋不给人家呢?要是为这个打仗,送命的是我们。”

  他们路过,走在大街,坐在庭院纳凉,都叹着气说:“不就块吗,给他们好了。”

  龙琉姝也服了。

  她干脆在妆镜之前对着照照,说:“哀号得跟丧父一样,赶快赶走他们,我倒要看看狄阿鸟的奴隶兵骑着兔子马来要地。”

  她忽然记得当年花流霜送给她一只粉红的荣华簪,说是传家之宝,世代媳妇相传,便捧了出来,拂拂上面的灰,将盖打开,拿手指持过,轻轻地用一只指头抚摸到尖,最后轻声说:“那就让他的夏国灭亡吧,把他抓回来。”人总有怀念什么的时候,可是有时候这一怀念,看着什么东西错过,还有一些烦躁,她就站起来,抓住一只烛台,奋力把周遭敲敲,问:“龙摆尾将军呢,传他。”

  龙摆尾已经在全面布置军事,抢占湟西的兵马已经将出,粮草就要紧随,繁忙中分身上来。龙琉姝就带着一种手下留情,告诉说:“攻破东夏,其余人的死活我不管,一定要把活着的东夏王抓回来。”

  这是一种王者霸气,像龙摆尾这样先朝老臣,从龙青潭身上找不到,还是很怀念的。

  他也就说:“此次出兵,主要是抢占湟西,至于东夏,他还没向我们下手,我们怎好灭亡他?何况东夏游牧立国,马匹数量和骑兵战力都不可小觑,没有万全的准备,灭国不易。”因为是要说服龙琉姝,他干脆要了一张地图,摊开给龙琉姝看,说:“骑兵袭击渔阳,战胜的可能性不大,而要步骑推进,补给线太长,则需要大量的准备,大量的补给,同时北平原到湟西,又是一道缺口,不先堵住,他们的兵马很可能从这背后的湟西冒出来,迂回于我后,断我粮道。”

  龙琉姝听得乏味,说:“这些我不管,我问你,要灭东夏,需出兵多少?”

  龙摆尾说:“二十万以上。”

  龙琉姝大吃一惊:“你龙摆尾打他一个小毛孩,还要二十万人?”

  龙摆尾严谨地说:“这还是保守之数,东夏国虽不大,步骑尽征,起码在五万,目前他们的重心在渔阳,沿途又没有我们的城镇,补给线太暴露,不但要防备狄阿鸟的袭扰,还要防备北方各族,与此同时,我们出兵灭东夏,朝廷也会插手,备登二州,紧急动用兵力达十余万。”

  龙琉姝一阵失望,问:“我们国家有二十万兵力吗?”

  龙摆尾说:“当然有,全国动员,控弦之士可达三、四十万以上,只是如此以来,调度困难,粮草等物也没有妥当的准备,起码要给我和丞相两年的时间,我们才能在不动摇国家根基的基础上完成这么大的战争。”

  他安慰说:“不过,我们先攻占湟西,经营湟西就不一样了,湟西若经过经营,先一步就塞了来自南方的威胁,补给路线也得到巩固,兵发地点接近,可以长时间地消磨他,我估计,只需五万兵力,二到三年,他就撑不住了。”

  龙琉姝对他除了失望还是失望,说:“他只有奴隶兵和兔子一样的马,你却要用二十万才敢灭他的国。”

  龙摆尾没说什么,不过他离开的时候却在想,这一次东夏王操戈持盾送上们来,要是一仗打败,那就用不了二十万了。

  回到府上,但见门前泊了辆车,站满了随从,气氛沉重,连忙下马,到里头一看,吴隆起正在等他,拖着两只衣袖,在他正堂着急。

  他举脚到跟前,来没来得及问,吴隆起就说:“摆尾呀,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这王本哭街,你可知道?”

  龙摆尾说:“哭让他哭吧,要是我,我说不定也会哭。”

  吴隆起一丢衣袖,起身靠近了,随后又坐下,轻声说:“这怎么像是在攻心呢?这一战,我们能做到上下心齐吗?你?能不能劝一劝四爷和大公主,这东夏王……”他示意龙摆尾屏退众人,这才肯说:“摆尾呀,有人说,东夏王应当承国,你怎么看?”

  龙摆尾一点也不吃惊,说:“小孩子想的大,想的远,自己造了势,想要……”

  吴隆起给他摇一摇指头,轻声问:“那我问你,他和公主的婚事到底还算不算?如果婚事仍然算数,百年之后,谁来承国?公主?还是他?当然,我们都知道,时到今日,这些不重要,可是其它的人怎么想呢?这一战在将士心里,会不会和过家家一样呢?他们会不会想,他们今天伤了东夏王的筋骨,明天东夏王又起上来了,报复他们怎么办?”

  吴隆起又说:“当年办学,举国就一个学堂,孩子们大大小小,相互都认识,现在年长的做到了千夫长,千户,这狄阿鸟是从里头走出来的,王本也是,是不是错综复杂呢?如果他东夏王真的不堪一击,也就罢了,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些人会不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再且不说,东夏王的阿爸在国内栽了多少善缘,这你知道,还是那句话,他一打就败,咱们不怕,他要是不是那么虚弱,人心死乱呀。”

  龙摆尾点了点头,说:“这一战,领兵人选很重要,我都在斟酌了,我想着,金努术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是主还是副,尚不好考虑,正像你说的,这一仗看似轻松,也是凶险万端,必须要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

  吴隆起摊开一纸书信,告诉说:“那边又来了信儿,让你提防水路。”他放下书信,说:“田文骏虽没有领过兵,但他入了武道,这种兵事,往往看得极准,他说这一战,你这儿不该占这个先机,占了先机,就必须考虑到朝廷,朝廷出不出兵不好说,可是他能提供给东夏王水军。”

  龙摆尾叹息说:“他说的对也不对,这湟西,就是朝廷放那的骨头,朝廷拿着它晃,东夏弱小,他可以一纸给他,如果朝廷把此地给了他,你告诉我,这又怎么办?”

  吴隆起说:“我知道,不过我也不担心,备州海船不多,依照朝廷官场上的拖沓,征集大规模运兵的船只至少要两个月以上,可问题又拐了一圈回来,两个月后怎么办?东夏王要是给个幌子,他两个月都不打湟西,不受调遣,反倒是朝廷来夺,怎么办?东夏王使点这样的小手段,也理所当然。”

  龙摆尾两眼一紧,坐直了身体说:“占领湟西之后,给他留几日,如果情形一不对,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进攻北平原,同时从湟西出兵,进攻渔阳,刚刚大公主还在问我,多长时间能灭东夏,我说起码两年,她不满意,看来得提前。光是一个婚约,东夏就是芒刺在背一样的威胁。为了大公主,只有如此了。”

  吴隆起也没有什么太好的策略,只是说:“我认为王本这是在攻心,可对于这种攻心伎俩,我们又无可奈何,太被动,实在是被动,如果你不愿意劝四爷,不愿意劝大公主,给东夏王最大的许诺让他回来,我就去找大公主,只要他一开战,我们立刻解除婚约,宣布他为叛逆,以应其变。”

  说完,站起来,匆匆告迟。

  他最后那句没说透的话,龙摆尾懂,不但懂,也愤怒,因为他也是龙氏的一枝,怎可将社稷拱手让人?越想越气,越想越不舒服,干脆追出去,追到吴隆起的马车边,等吴隆起一露头,就大声说:“丞相,这个时候,你心里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你都这样,别人呢?你听着,只要有我龙摆尾在的一天,就一定生擒他,为高显结束了这个祸害。”

  吴隆起抱了抱拳,心里叹息一声。说到底,是国事,也是人家家的家事,自己只是力所能及罢了。

  马车一阵撒蹄,他奔到了龙琉姝那儿,下来略一候,进去见了就说:“大公主,高显危矣。”

  龙琉姝吓了一大跳,听他说完就火了,反问:“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

  她大声说:“你们都是干什么的?龙摆尾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非要解除婚约,告诉你,我以前非常想,对,四叔他不让,现在我后悔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上头插着那支荣华簪。世代儿媳相传?!这么充满传奇的东西,我就戴在头上,摘下它,扔给他,不,不,它是我的,他也是,我不能拥有江山,却寂寞一辈子,总也要有个人消愁解闷,我寂寞。这个婚约,为什么一定要解除?如果将来我疲倦了的时候,履行它又有什么呢?她这么想着,干脆把簪子拔下,雍容俯身,微笑着放到吴隆起面前,让中部集中灯火,璀璨一现,轻声说:“丞相。我是个女人,虽然胸有志向,可是这种东西我还是丢不下的,它使我年轻貌美,像一个女人,不是吗?”

  她抬抬头,神经质地挺挺脖子,说:“不过,可以宣布他为高显的叛逆,如果破了渔阳,他的那些女人,包括靖康的公主,统统为奴,一律分给有功将士。”

  吴隆起是被她轰出来了,到了大街上,一脸的汗,摸着马车往回看,宫殿灯火通明,只好叹息说:“这哪是打仗呀,这么一说,更像吃醋,你让将士们何去何从呀。不行,我去找四爷,这件事大公主说了不算。”

  他望着,望着,正要走,感到身侧的黑夜中有动静,扭过头见龙妙妙骑着马,带着十几个骑士走来,就横到路上给她行礼。

  龙妙妙下了马,说:“丞相,你来见我姐姐。”

  吴隆起叹息说:“是呀。”

  龙妙妙说:“你来劝我姐姐什么?不如你让我四叔杀了龙多雨,地且不给了,多给些金银粮食。”

  吴隆起愕然,这样虽然显得软弱,可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事儿,龙青潭也不可能去做,原因很简单,王本在大街上哀求,哭诉,让他觉得这是东夏国弱民少的表现,也是王本一个小孩子的无耻。

  他叹息说:“没用的,小公主,而今之计,一开战,立刻解除大公主和东夏王的婚约,宣布狄阿鸟为高显国的叛逆。”

  龙妙妙摇摇头,苦笑说:“是不是我姐姐突然不答应了?就算她答应,能起到什么用呢?阿鸟来高显,送人一人三尺绸缎,大街上的人都穿着他给的衣裳,还不仅仅如此,晚上了,王本也没闲着,差不多一巷子一巷子哭给别人听,见了男人抓住手,问:你愿意兄弟相残,父子相殴么?你们这一片,有给我们大王效力的人么?而且,他攻心攻到了我这儿了,说,小公主,我们可是同窗呀,有一天让你拿着宝剑,你忍心刺死我和阿鸟吗?不就是一块地吗?还是龙多雨许了的。”

  吴隆起有点头晕,这攻心不可怕,最可怕是它的明目张胆。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恼的油光,说:“我们都低估东夏王和他年轻的部下了。这王本,何曾是个无赖,他简直就是苏秦张仪一样的人物呀。”

  龙妙妙说:“那我们也不能杀了他,杀了他,反倒更像是我们逼迫人们兄弟相残,父子相殴。”

  吴隆起寻思说:“赶他走,尽快赶他走。”

  龙妙妙又说:“王本告诉我姐姐,阿鸟的兵都是奴隶,马都跟兔子一样,我姐姐还这么认为呢,真使人担忧,他真能兵临城下也好,至少让那些轻视他的人清醒一些。”

  吴隆起说:“再不济,不过丢掉湟西,如果让他兵临高显城,龙摆尾岂不是要自杀?”龙妙妙想了一下,推荐说:“能挡狄阿鸟的恐怕只有龙沙獾,因为只有他最熟悉阿鸟的秉性,如果让他领兵,或许能有奇效……”

  吴隆起摇了摇头,说:“谁领兵,恐怕龙摆尾说了都不算,而且龙沙獾太年轻。”他又说:“了解狄阿鸟秉性的人不少,可是了解归了解,与他领兵相抗却是另外一回事,所以,领兵的必须是沙场老将。”

  龙妙妙却持不同的意见说:“其实我领兵,龙沙獾领兵,只要是年轻人就都要好一些,越是沙场老将败的越惨,因为我们数年同窗,我对他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程度,他干什么事儿,都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办法,将领们的经验也一定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龙沙獾不说肯定能打赢,但是他性格稳重,以不变应万变,偶尔能让阿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吴隆起苦笑,心说:“小公主哪点都好,就是太幼稚,领兵打仗,几人尤如臂指?年轻人就算不拘一格,可违背了战争至理,不战自乱的可能都有,更不要说狄阿鸟已经东拼西杀,逐步成长。”

  龙妙妙为了说服他,干脆找更充分的理由说:“他给我说了他的打法,他一旦出兵湟西,就不去北平原上找狄阿鸟决战,而是步步为营,将几座废城巩固起来,屯粮屯兵,等着狄阿鸟来拔,待他攻势疲惫,援兵过河,再行反攻。他说战事一长,狄阿鸟国弱粮乏,定然支撑不住。”

  这个问题,田文骏提过,龙摆尾想过,自己刚刚也问过,就是狄阿鸟长时间不给己方仗打,不受朝廷调遣,反倒是朝廷出兵,这仗打到最后,他东夏白捡一个便宜,没打就输了。他也不好说热心的二人什么,只是说:“好了,好了,有机会,我会推荐人用他的。”说完,这就告辞登车,准备到龙青潭那说话。

  龙妙妙等他走了才想起来,打马就追,不等接近就说:“丞相,丞相,我还没说完呢。”她等马车一停,就靠过去说:“龙沙獾说这样未必稳赢,但仓促找他决战一定会输,狼先偷后磨,虎先伏后扑,无疑给他空子钻。”

  吴隆起问:“狼偷虎伏什么意思?”龙妙妙说:“狼寻找猎物,一定会先想着偷,偷不成就会打转磨缠,而老虎寻找猎物,通常都是秘密潜近,深草潜伏,忽然扑出来,这也是兵家至理。他想说,狄阿鸟善于这二者,我军当以不变应变,巩固湟西,不求战胜,而后方可求胜。”

  吴隆起倒没听说这样的兵家至理,实在应付不了她的热诚,只好说:“这件事我会留心的,小公主还是多多监视王本,如果你觉得合适,明天就把他们赶走。”

  他一心想走,说完就走,一直跑到正殿,从偏下的道路上走过,到龙清潭主的地方。到了,龙清潭正在会见几个将领,为首的是个中年人,吴隆起只一看,就确信这是他拟定的出兵人选,且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旁听。

  龙青潭倒也没有授什么玄机,只是说:“狄阿鸟的父亲在国内瓜藤枝蔓,至今影响未消,这次我思前想后,还是让你们叶赫家族领兵。”

  中年将领身后立刻跃上一名年轻将领,大声说:“王爷放心,只要我叶赫完虎臣一息尚存,我都要报当年之仇。”

  其余几人也纷纷跪地宣誓。

  龙青潭见吴隆起来了,自己要说的话即将说完,也就长话短说,很快让他们回去,自己则让吴隆起到跟前,问:“我已经派人去告诉龙摆尾了?这一次领兵的是叶赫家族。叶赫家族当年受过东夏王他们家族的欺压,嫡子叶赫完虎臣胸肋被箭穿透,几乎丧命,会悉心迎战的。”

  吴隆起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轻声问:“狄阿鸟当年要买人子孙根的那家人?”

  龙青潭点了点头,说:“龙摆尾提到金努术,就让金努术做副吧,他毕竟是后辈,还需要历练。”

  吴隆起脑海中想到龙沙獾,也得替小公主提到,便说:“我听说青年将领中还有一个龙沙獾,王爷怎么安排?”龙青潭略一寻思,说:“再说吧。自从开办学堂,人才辈出,年轻才俊多了呢。”他又说:“不能再光打雷不下雨了,趁着东夏使臣还在,赶快出兵抢占湟西,今天夜里,南方募集的五千先头部队就可以过河,明后天,中军就可以从高显出发,你觉得呢?”

  吴隆起笑着说:“这个事还是应该问龙摆尾。”

  龙青潭点了点头,说:“这是我们说好了的,龙摆尾把什么都拟定好了,说是从南方集结一万兵力,高显周围出兵三万,加上后勤补给,超过五万人,就算他东夏兵马齐出,也不过才这个数。”他让人打开一张地图,让吴隆起看,轻声说:“龙摆尾准备分三路渡河,一路抢占险要,一路前往喜峰口,一路,则屯兵到雁山山麓要道,提防东夏从渔阳出兵,转攻我后。龙摆尾的办事就是快,关键就是喜峰口上的大将人选没定,你知道,国内将领与东夏王瓜葛深的有很多,关键就在领兵人选上,既然定了下来,那就赶快实施。记住,这期间,一定不要让东夏使臣察觉,离开。”

  吴隆起连忙说:“王爷,可是他们满城的哭呀。”

  龙青潭幽幽地说:“让他们哭的还在后头,这个不管他,这个王本,就这么点本事。”

  吴隆起说:“这可是在攻心。”

  龙青潭冷笑说:“攻心,攻心好,丞相就给他来个诛心。我想了,如果我们占领湟西,他只要一向我们开战,我们立刻宣布取消婚约,宣布为叛逆,同时锁拿王本,牛六斤这些人等的亲属。”

  吴隆起大吃一惊,小声说:“王爷,前面的我赞成,可是锁拿家眷,这是要作何呀?”

  龙青潭说:“宣布为叛逆,那就得按叛逆办,否则的话,那不是承认他们身不由己,被迫与我们开战?给我们安一个什么让兄弟厮杀,让父子相殴,这样的话,那就把瓜葛给铲清了。”

  吴隆起说:“王爷慎重,可以拿,但是不可以杀,一旦真的杀了,双方就是血海深仇……”

  龙青潭说:“血海深仇,咱们怕吗?”

  他放缓了一下语气,说:“按说几个巴娃子在外瞎胡闹,不该牵连,可必须得牵连,不然的话,盘根错节,那不是成里应外合了。”

  吴隆起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应该攻心,杀,这牛六斤母亲改嫁,杀不到,其余人,像王本,父兄手里都有武装,这是要酿成激变的,这个时候,下头本来就对他们心怀同情,一旦战争惨烈,将士罢战,两下酝酿,那将是一场很大的灾难。以我看,王爷不妨召集这些亲属、长辈,让他们劝自己的孩子回来,别跟那个狄阿鸟在一起胡闹了。”

  龙青潭略一寻思,说:“还是丞相说的有道理,几个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轻重,仗一打,他们准傻眼,这时父母这边一劝,也就知道往家奔了。”

  吴隆起一阵苦笑,心说:“王爷怎么还当他们是过家家。这牛六斤出去好些年了,家里母亲改嫁,那是铁了心跟着狄阿鸟,这边儿王本在城里玩攻心,那也没留后路,他们能由父母劝两句就回心转意的吗?让父母劝他们,仅仅只是一种心理攻势,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战事,战事往自己这边倾斜,这心里攻势才有用,要是这群孩子打赢了,他们底气会很硬,知道你们不敢杀他们的家眷。”

  他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劝龙青潭,因为龙青潭没有犯实际上的错,只是低估这群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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