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梦星封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楚天

时近七月,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起来,可即便是在自己的书房里,廖天清也依然还穿着那身藏青色的五品官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找回些许的自信。

    此时,一手端着茶杯的廖天清,正慵懒得斜倚在窗前的摇椅上,一脸不奈得听着面前一名大汉的禀报。

    “大人,请下命令出兵吧!此次若再不及时剿灭这伙贼人,彼时若等其真的做大起来,必成大患,从此后,恐怕我奉化就再无宁日了!”

    大汉显得有些激动,言语间竟已经带了一丝哀求之意,那张本就微黑的脸庞也因为焦急而变成了紫色。

    这是一个年约三十岁上下,体格魁梧雄壮的汉子,也许是常年在军中外风吹日晒的缘故,让他那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更多了一股迫人的刚毅之气,即便此时身无寸甲的站在那,也仍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压迫之感。

    此人,便是这奉化城中的巡检都尉,徐良。

    话说这巡检都尉虽说也是六品的军职,掌管着城卫和地方治安,名头听上去似乎挺唬人的,俨然就是这奉化城中的第二号实权人物了。

    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由于刚刚登基局势始终出于动荡未能稳固的原因,凌天仁并不信任前朝遗留的旧官吏,所以派出大批的所谓心腹接管地方政务和收拢军权,而作为南方重镇之一的奉化自然也不能幸免,廖天清便是借助这个机会才得以平步青云攀上如此高位的,其实以他那平庸的才智,就算做个衙中书佐都不够格,怎奈形势比人强,便如同徐良这样的大将之才,也丝毫得不到重用,只能明珠蒙尘,也是因此,奉化的军权实际上全都掌握在城守廖天清的手中,而作为巡检都尉的徐良,手下就只剩寥寥几十名军兵而已,勉强只够平时维护一下城内的治安,事实上已被完全架空,沦落为一个毫无实权的虚职而已。

    与徐良的焦躁不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作为这奉化城真正主事之人的城主廖天清,此时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对方所说的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便拖着长音,冷笑着反问道:“如此说来,徐将军此次是一定要去叶县剿匪喽!”

    徐良闻言脸色顿时一肃,随即当胸抱拳一揖,毅然道:“守土安民乃我辈应尽之责,卑职甘愿效死,绝无怨言!”

    “哦?”廖天清闻言顿时露出一丝冷笑,挑了挑眉:“既然徐将军都如此说了,本官倒也不好违了你的一片赤胆忠心,就准你前去剿匪!”随即也不等徐良再说什么,便一挥衣袖,打了个哈切,有些不耐得道:“本官还有其他政务要办,你先下去吧!”

    徐良一听顿时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慌忙踏前一步,急声道:“还请大人将调军虎符赐下,卑职才好……”

    “嘟!”

    想不到,不等徐良把话说完,原本前一刻还一脸懒散的廖天清,此刻却勃然变色,猛地大喝一声,浮身而起,指着徐良的鼻子怒斥道:“不过是一群盗匪罢了,就将尔等吓得要轻动我守城大军吗?”

    “可大人您也知道,卑职的手下不过才三十多人,哪里抵挡得上百号的悍匪啊!”

    “胡说!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南凌一派升平祥和,哪里来得上百盗匪,即便是有,也不过是些草寇罢了,哪算得什么悍勇强人,恐怕是尔等无能,不敢出战才如此说的吧!”

    “可是!……”

    徐良还要争辩两句,就被对方冷哼一声再次打断道:“哼,今日若不看在你一片忠心可鉴的份上,本官立刻就治你一个畏战纵敌的罪,休要多言,还不给我下去!”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徐良就是再蠢,此时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廖城守从一开始就已经挖好了坑等着阴自己呢,可笑他竟然毫无察觉,还慷慨激昂得说了一大通豪言壮语,如今想来自己真是幼稚得简直已经无可救药了。

    见事不可为,虽然心中满腔的怒火都快喷发出来了,可是徐良也只得生生将之压下,狼狈得退了出去,直到离开了城主府,这才终于仰天发出一声长叹:“君不君,臣不臣,虽空有余力却又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啊!”

    说着,狠狠得一甩衣袖,便大踏步得走出大门,顺着长街扬长而去,落日的余晖里,只留下一道无比落寞的长长背影……

    同一时间,坐在书房里的廖天清正在望着大门冷笑不止,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心腹之患的可怜下场。

    忽然,屏风微微一动,随着一声轻咳,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缓缓得从后面转了出来,继而也不理会对面的廖天清,便大剌剌得一屁股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自顾自得喝了起来。

    廖天清顿时从遐想中清醒,继而就似突然火烧了屁股一样得猛地弹起,忙不迭得凑到那人的面前恭敬一揖,陪着满脸谄媚的笑意,道:“方才实在是委屈大人了!”

    “罢了,谁叫咱家的身份不方便出来见人呢!”

    中年人随意得挥了挥衣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一开口那尖锐的嗓音却暴漏了他特别是身份,别看此人看上去相貌堂堂,竟然是个没了根的阉人,而且从这说话的口气和廖天清的态度便可得知,此人还是一名来自宫中的禁侍内臣。

    别看此人话说得和气,可廖天清却不敢轻忽,随即连忙摆手奉承道:“陈侍中说得哪里话来,以您老的身份又那是这些粗人有福分见的,说不得吓坏了他们!”

    “咯咯咯咯……”中年人对于这样的恭维似乎感到很受用,闻言不仅笑了起来,掐着兰花指柔柔得一点廖天清的鼻子,丢了个白眼,故作娇嗔得道:“算你小子会说话!咱家倒是没白疼了你一会!”

    廖天清就似是一条被主人夸奖了的小狗,顿时笑得更加谄媚了起来,口中连道:“承蒙侍中抬爱!”

    笑了一会,中年人忽然话锋一转,挥了挥手,有些不奈得道:“算了,先别说这些用不着的,快把东西都准备还,圣上还等着咱家赶紧回去复命呢!”

    廖天清闻言连忙点头:“那是,那是,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在外面,只是……”说到这,语气忽然一顿,面显一丝难色。

    “嗯?”中年人见此顿时一挑眉毛,目光不善得盯着廖天清道:“怎么?难道东西的数量不够?”

    “啊不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廖天清连忙摆手,赶紧解释:“东西一样不少,万两黄金分文不少,古玩玉器十名美女也都是属下精心挑选过的,这个还请您放心!”

    “那就好!”中年人闻言神色顿时一缓,随即瞟了对方一眼:“说吧,究竟有什么难处?若是些不打紧的小事,咱家就替陛下先应下了!”

    噗通——

    话音放落,廖天清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以头抢地:“请侍中成全!”

    这突兀的一幕顿时弄得陈侍中一愣,随即眉毛一挑,啐了一口骂道:“就知道你这猴崽子耐不住性子,不是说了,等这阵子过去了,局势一安定下来就放你进京入职吗?怎么就等不了呢!”

    “不不,卑职不是说这个!”廖天清心中对方是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卑职想……将舍妹也一并送入宫中侍君,只是她年幼不明事理,所以想烦请您平时能多多照应一下,如蒙不弃,卑职全家必当感激不尽!”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侍中的神色顿时一松,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随即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笑容,道:“若只是照应一下的话,那倒是不算什么,不过宫内规矩多,以咱家的微末职位,能帮上的忙只怕也有限呢!”

    “您老过谦了,谁不知您老乃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就连辅宰大臣见了您也要恭敬一二,您若还说自己职位低微的话,那让卑职还有何颜面自称官位啊!”

    不得不说,廖天清这拍马屁的功夫属实堪称一流,几句话下来,顿时惹得陈侍中仰头一阵咯咯大笑,只把那身子几乎抖成了筛子一样,看样子十分受用。

    只不过,像这样的事情光是耍耍嘴皮子是肯定不够用的,于是趁着对方开怀常笑的机会,廖天清二指轻轻一松,便将一张写着十万两的银票悄悄得塞进了对方的衣袖之中,继而谄笑着低低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以后舍妹可就全仗您老的提携啦!”

    也许是这种场面经历得太多,对于廖天清的这些小动作,陈侍中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反而一卷衣袖,十分自然得就生受了这十万两的孝敬,继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打着包票说道:“既然是咱们家的闺女,咱家自然责无旁贷,你就放心吧,绝不会让闺女受半点委屈!”

    廖天清闻言一喜,连忙躬身谢道:“多谢您老提携,卑职感恩不尽!”说着就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诶!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套,快起来!”陈侍中连忙扶住对方,脸上却似开了花一样的全是笑意,随即站起身来,掸了掸袍服,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咱家还要尽早上路呢,你放心,咱家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说着就要往外走,可是刚到了门口,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停身站住,转身对送行的廖天清说道:“对了,有句话咱家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收拢军权,打压异己,这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做得太过,一旦真得若起民怨出了乱子,不但是对你,就是对陛下也不是好事,要是因此惹怒了陛下,咱家恐怕也兜不住你,话尽于此,好自为之!”

    这话虽然说得隐晦,可对于久于世故廖天清而言,却是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很明显,对方是在警告他,今天自己对于徐良的做法有些过了。

    廖天清闻言自然心中一惊,暗道幸好有那十万两探路,若非如此,谁知道这老阉才会不会把自己给卖了,想及此不仅起了一身的冷汗,随即便消了趁机除去徐良的念头。

    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有时候,人生的起落往往只是在那偶然的心念一闪之间便发生了截然相反的变化。

    徐良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无意中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此时的他正纵马狂奔在赶往叶县的路上,不过他并没有带任何帮手,只是一人一骥而已,此去他已经报了赴死之心,所以自然不会再拖累其他人。

    对于一个心怀高远的人来说,生活如果没了希望,生命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也许只有壮烈得死去,才能让其不甘的灵魂得到些许得慰藉。

    然而,当他感到叶县的时候,却发现,老天连英勇赴死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小小的县城里,除了慌乱的民众和伏地哀嚎得商贾之外,哪里还有半个贼人的影子。

    “那伙贼人到哪里去了?”徐良揪住一个正在哀嚎中的商贾,将他拎起到半空,疾声质问。

    商贾已经被吓蒙了,哪里还能说出半句完整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得打着哆嗦,顿时气得徐良狠狠得一掷,将这个没用的家伙远远得扔了出去,随后又逮住另外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商贾逼问贼人的下落。

    这次还好,年长一岁胆子也就大了一些,虽然话说得也不是太利索,可终究还是问出了一些东西。

    贼人在洗劫了所有城中的所有店铺和官府仓库之后,便带着东西撤走了,至于究竟去了哪里,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徐良顿时就是好一阵的沉默,他知道,即便是知道了贼人的去向,可此时再追上去拼杀也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失去了壮烈赴死得机会。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坏,至少自己既没有抗命不尊,也没有贻误战机,至于对方还会给自己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那就不是他所能想象得到的了,可至少,他知道,自己罪不至死。

    想及此,徐良又围着县城绕了几圈,在确定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之后,便长叹一声,返身赶回了奉化……

    而让徐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向城主廖天清复命,讲述了这一趟的经过之后,对方却并没如他想象的那样,给他加上诸多的罪名,只是稍稍申斥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这让他口气的同时,也不仅暗自纳闷,对方的葫芦里究竟是卖得什么药。

    可就算他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救了他,不过自那以后,这位城主竟似就此忘记了他这个人似的,再没有找他的麻烦。

    徐良倒是没事了,可山贼却远没有就此消停,反而愈发得猖狂起来,只半月之间,便连续袭破了周边七座县城,更是明目张胆得再次占据了叶县,甚至还打出了旗号,自称为“天威军”。

    一时间,“天威军”名声大震,而匪首楚天的凶名更是被街头巷尾传得神乎其神,几乎妇孺皆知,然而,有些讽刺的是,人们除了对这楚天大魔王充满了畏惧之外,却并没似想象中得那样有太多憎恶之感,反而对他时常杀富济贫的行为津津乐道,俨然竟渐渐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正面人物。

    而人们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这个神秘的楚天,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孟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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