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溺宫 > 第38章 此去经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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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寸间,雨幕成林。

  怀仁宫外,一群人匆匆走在长廊上,雨声大得压过了他们的脚步,斑斓的宫闱一时缄默成了黑白墨画,遥遥的,只偶闻琳琅琉璃灯盏端上的铜铃不住作响,清远悠长,漫过了一方天阙,直往更远的空界撩去。

  半只肩膀都湿了,衣袍浸贴在身上颜色深重。岚宇负手立在殿门前的长阶上,陆影小声的在他身侧报着什么。如歌刚从殿里打了帘出来,两人的交谈便止了,一同回头过来瞧她。

  眉头微微的隆起一直未松开过,岚宇目光疲惫道:“怎么样?可醒了?”

  “……还没有,只是一直唤冷,加了好些棉被也不见效。”

  唇角倏地死抿,他闻言垂头,脸上一副大势已去的疮痍。“知道了……”声音几乎低进了尘埃,他抬手拍了拍陆影的肩膀命他退下,这才对她继续道:“回宫休息去吧!今夜我在这儿守着。”

  满腹疑思,却不知从何问起。如歌未动的直盯着他瞧,虽没言语,但态度坚决。有些事他不想说,她也不问。毕竟于他们而言,坦诚相待着实奢侈,她有她的隐晦,他自也有。可如今事关穆禛,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子卷在厚高的棉被中,仍旧不住的低唤冷,她的心便刀割般生疼,寸暖都无。

  对视半晌便转过身去躲避她的眸,他的唇泛着淡淡的青紫,比起正病着的穆禛也好不了几分。“不要问,最起码现在不要。”半垂的睫毛轻颤覆盖,遮住了里面的光华,深不可测。他退了一步转身轻轻的拥抱她,向来都沉稳不惊的男子,第一次显露出无力脆弱。“这还只是开始,所以我需要你养精蓄锐。”

  眼神冷冷的透过她的发丝朝宫廊尽头望去,他看着那里有个小小的背影脚步蹒跚的独自行走,越走越远,一直是一个人却不曾回头。那是穆禛?还是他自己?

  苦涩的扬唇,他沉默着吻了下她的额头便掀帘进殿。廊中一时恢复静谧,似是恶变前的安详,压抑沉闷。

  回沉心殿的路上一直在想穆禛刚才的状况。这病来得太快太蹊跷,听小九报,今日秋风突起,但穆禛早就按她的吩咐穿上了夹袄,天气还不算太凉,他已戴上了棉帽,不可能是着了风寒。这月来,陆影吩咐要喝得药也一直按时按量,没有差错,按理不会突然变这么严重的。除非……

  小九支吾着没说全,可她却也猜得到。她还是宇亲王妃时,岚宇就曾有几次这样的症状,虽然不及穆禛的状况严重,但听小梓说,寒毒症现需要解药或换引时发作起来会格外厉害,与现在穆禛的症状全然无二。

  看来她一直的猜测没错,寒毒会因父母状态的不同遗传到孩子身上。听说这毒根本没有解药,那唯今之计,只有以亲人的心脉……

  支着鬓角再未敢往下想,她望着纱帐外雨势纷纷,面色清冷,神思却越过了宫廷高墙,直奔蔺国和草原的交界而去。

  那边,叶哲的军队应该已成功过峡,整装以待了吧!

  ————***————

  是夜。

  秋水净凉,风似紧。

  晚膳后便放了信儿让渊深夜前来相见,如歌屏退了宫人独自立在沉心后殿的阁墙边,深秋的风带着蚀骨的潮,没多大会儿就打湿了鬓角的发,升起薄霜。睫上挂着晶莹的水露,她放眼去望宫墙间整齐挨布的灯火,想到一月后这里可能充满火光哭喊,手便死死的攥紧,再难松开。

  “如歌…”

  身侧的风突然停了,被人细心遮挡。她抬手拂过脸颊边由风引落的发,想笑却发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笑不出来。“渊……不要再痴迷,离开吧!”

  就在方才风停的那一瞬,当阁墙上的只身一人变成对影成双,那刹那她突然明白了,通透了。无论是以前的柯纶还是如今的渊,他永远会不思考就站在自己身侧的风口上,替她保全,为她奔忙。眼看着一月后便要烽火迷城,望着这繁华须臾后的寂冷孤单,此时此刻,她身边却仍有一人愿意毫无保留的倾心竭力,想来,世上,再没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温暖了。

  可……终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么多年,她自私她狭隘,她眼中痴迷的望着一个人不愿警醒。明知道渊的深情,知道叶哲的痴心,她却都选择冷漠忽视。所以,放他离去。就当这是她唯一能对他做的吧!至于叶哲,他的睿智决定了他的天下,蔺国将破,再没有什么比这片辽阔富足的疆土更能使他满足。

  终于这世上,她亏欠的人都一一了结了。“一月后就是中秋,通知叶哲十六攻城,若是计划顺利,真正的月圆之夜时他将会是这整片江山的新王。”

  “你知道什么了?”穆禛大病,所有隐秘的口好似一下全开,他获得了不少消息,本是想来改变她的想法,让她放弃攻城大计,未想竟连张口的机会都无。渊顺着她的目光凝视夜城,当年她刚出事,他便追着向外奔逃的沫苒一路到了古覆,换了身份变了姓名,在异国宫廷的角落中隐藏半年后,才将对子漪下手的一行人等全部暗杀。再次跟爷联络正是蔺国攻打古覆的激烈时分,他同夜阑里应外合,又辗转颠簸了将近半年才得以告辞抽身。

  最后一次见爷,是在古覆完败后。爷受了不轻的伤坐在辇中欲回皇城,他拦路请辞,激起夜阑数人提剑。原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欠爷一条命,时机已到也是该偿还的时候了。可没想到爷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和方才如歌所说如出一辙。他捂着唇不住的咳,两下便有血迹从指缝中滴落,而后他亲自下辇拍他的肩,像是交代一个即将远行的老友:“渊,去吧!做你想做的。”

  那双眼太清澈,望得见他心底的逾越,参得透他众多的眷恋。可他不怪他,给予了身为男子最大的宽容,让他一生铭记感激。这也是他离开夜阑后还一直暗中追杀古覆流族的原因,他这辈子都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想报答也只能用这样蠢钝的方式。不想后来身受重伤竟阴差阳错的被子漪所救,这才再次有了生机,得以苟活今日。

  离开?

  若是能离开他恐怕早都走了许多次了。原来一直不知道爷要除去子漪腹中孩子的原因,他虽心底对爷抱着崇敬,但仍免不了埋怨。所以再见子漪之后,他虽暗地命人传了消息回蔺国,却只说她换了面目继续活着,并未告知具体。也许是私心吧!他总以为,只要他痴心不变的守在她身边,总有一日她疲惫时回头,会看见自己,会只对自己一个人笑。

  可今天知道当年的一切后他才幡然醒悟,绝无这种可能。爷像惜命一般的去爱子漪,而她也同样,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依然坚持进宫。他们就像太阳和月亮,虽然无幸同时升起,却执着着为能同生在一片天空而倾其所有,死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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