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珍没意识到赵零夏对她直呼其名，却明显愣了下。
若是赵勇还活着，她会是什么光景？
每年的养老钱不会断，四时八节的孝敬不会少，家里的重活也有人担着了。
谁家不赞她养了个能干的儿子，谁人提起赵勇不夸他一声仁义？
可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吴桂珍突然大怒，咣一声将手边的茶缸挥到地上。
“你滚，不用你不阴不阳的在这看我笑话，马上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赵零夏的脚被茶缸里的水泼到也不生气，岿然站在那不动。
吴桂珍见状更是破口大骂，“你们一家子的贱种、野种，没一个是好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你们给害的，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赵零夏原本淡漠的神色在听见‘野种’两个字的时候陡然凌厉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的一声划过，她的手蓦地攥紧。
吴桂珍没有察觉她这一瞬间的变化，犹在那里骂个不停。
“奶？”
赵零夏突然扬声唤了句，没理会她恨不得活剐了自己的目光，慢慢走近病床，语气沉沉。
“我再叫你一声奶奶。就是想要问问，我爸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
她的声音很轻，看向吴桂珍的目光也异常平和，似乎只是闲话家常。
吴桂珍却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心咯噔一下。
身子下意识绷紧，“我，我不知道你说啥，我对他咋了？”
赵零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忽然抬手从领口拽出个东西来。
“您能跟我解释下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吴桂珍眯着老花眼仔细看，待看清她手上的东西，脸色兀的大变。
“你、你你……它，它怎么跑到你那的？这是我们家的东西，你还给我。”
吴桂珍说着就想去抢，只是她双腿使不上力气，这样往前一扑，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赵零夏脚步未动，看着她突然疯狂的举动，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阳光透着糊满窗花的玻璃照射进来，正好打在赵零夏身上，将她手上那块玉佛打上一层光影，清透澄亮。
“奶奶说这是你们家的东西，那您能不能解释下这块玉佛的来历？”
吴桂珍的心遽然狂跳起来，小贱人是知道什么了吗？
随即又想到，那件事自己瞒的死死的，连赵成都没告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知道，定是编谎话骗她。
吴桂珍稳了稳心神，坚定的道：“那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传儿不传女，你爸死了这东西就得交还给我。我不管你是怎么把它偷走的，马上还给我。”
赵零夏勾唇冷笑，“传男不传女？那我给晓天好了，他是男孩子。”
“不能给晓天。”吴桂珍的嗓音有些尖利。
“哦？那奶奶说该给谁，赵东青吗？他在牢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恐怕奶奶想给也给不到吧？”
吴桂珍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差点没晕过去。
赵零夏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东西。
“我爸说这玉佛是爷爷铲地时捡到的，现在您又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说我该信谁的？”
“你少在这给我绕弯子，有话就直说。”
赵零夏紧盯着吴桂珍的脸，眸间带着从未有过的威慑力。
“应该是奶奶有话该跟我说吧？说说这块玉佛真正的来历。或者，说说我爸的身世？”
吴桂珍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句话，磕磕巴巴的回了句。
“啥，啥你爸的身世？”
赵零夏一步步逼近病床，“奶你告诉我，我爸是您亲生……”
“你，你少在那胡说，你爹不是我亲生的还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赵零夏你少在那神神叨叨的，我告诉你，我、我不怕。”
赵零夏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草草打断。
听着吴桂珍慌乱的语气，看着她飘忽的目光，赵零夏的心顿时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心中臆测，难道真的被她说中了事实？
她不是傻子，吴桂珍这副样子，分明就证明了她心中所想。
赵零夏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她盯着病床上因为紧张而变得扭曲的人脸，双脚一步步后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你给我说清楚？”吴桂珍的声音都开始发抖。
赵零夏看着她，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在她惊疑的目光中，转身拔腿就跑。
赵成刚打了早饭回来，正装双冲出病房的赵零夏，手中的饭盒咣当一下掉到地上。
“你瞎呀？”他刚骂了一句，就看见满眼是泪，脸上似悲似喜得赵零夏。
声音立马尖刻起来，“你来干什么？”
赵零夏却没有理会他，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侧过身子就跑开了。
赵成进屋看见亲娘趴在病床上，脸上惨白，“娘，怎么了？她来干什么？”
吴桂珍却只不停的摇头，一个字都不说。
春天的风沙很大，狂风卷着扬尘打在赵零夏的脸上，她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
心中有百般滋味，却不知究竟哪种是她现在该有的心态。
在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只想替自己的父母讨个公道，却从没想过，竟会阴差阳错的挖出吴桂珍藏在心底的秘密。
难怪奶奶对父亲如此苛刻，难怪她从不顾及祖孙情谊……
前世的种种悉数从她闹钟滑过，所有从前找不到的答案，在这一刻全都豁然开朗。
“啊……”
赵零夏对着空旷的院子尖声狂叫，引得路过的人全都驻足观看。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的跑来，没有将前因后果问个明白。
可是，她现在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那些人。
也不知道这事该跟谁说。
对了，她可以去找贺大哥。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赵零夏的脚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直奔桥头狂奔而去。
贺连祁正在家里收拾东西，猛然听见敲门声还愣了下。
这个地方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该是谁来了呢？
等他开门看清外边那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脸，纵然心理素质过硬，还是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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