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177:噩耗
季荷的不安通过闪烁不定的眼神和急促的语速毫无遗漏地展现出来，“我妈她最近很不对劲，她总是跟我交代一些以后的事，而且她瘦了很多，经常会累，嗜睡，就连说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她还经常咳嗽，她经常躲起来咳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怎么没早一点发现？”
“而且她刚刚也跟季耀豪说了同样的话……”季荷的思绪渐渐混乱，“怎么办？
厉青珏……我妈好像真的生病了……”
厉青珏眉心越锁越紧，心下已经有了判断，他将恐慌的季荷搂进怀里，轻声哄慰着，“季荷，你先别乱想，我们现在回去，回去问问孟姨，或者直接带她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你先别急。”
“嗯，”季荷点点头，双眸无焦距地四处乱瞟，“回去问她，要问清楚……”
厉青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会有事的，别怕。”
回去的路上，季荷焦乱的情绪在厉青珏的安抚下渐渐平缓下来，思绪清晰后，她开始细细地回想着之前的种种怪象。
其实从过年开始，她就觉得孟稼不对劲了，外公外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好像都有了答案。
“……我和你爸已经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生死已经看淡，但是你不一样，稼稼，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你还没亲眼见证你的儿女们幸福双全，你还没享受到天伦之乐，你怎么可以……”
“小荷，你回去后要好好照顾你妈，你妈这一辈子过得很苦，她只有你们了。”
“你十八了，长大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无论你妈做什么，你都不要怪她，你要记住，她是爱你们的。”
“很多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命数早就在你出生时就定下，有些人有能力改天逆命，有些人就只能在命数里做出她认为最好的选择。”
“外公外婆活到这把年纪，很多事都已经看开了，悲喜如此，生死如此，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什么生什么死，还有孟稼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季荷瞬间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她浑身冰冷。
恰好这时，在快要到家门口时，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响着瘆人的声音呼啸而过。
季荷的耳朵麻痹了，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救护车上的不可能是孟稼。
终究是事与愿违。
那天晚上，孟稼突然晕倒，金小岚大惊失色，叫了救护车紧急送孟稼去医院。
医生说孟稼是肺癌晚期，时日不多了。
针对肺癌晚期出现昏迷这种症状，是无法具体判断还能活多久的，但是存活的时间肯定不会很长，最长不超过两个月。
因为昏迷是由于癌症的癌细胞扩散至脑部所引起的，当脑组织遭受癌细胞侵蚀时，机体会出现防御反应，从而出现昏迷的症状。
此时，癌症已经步入晚期，治疗的主要目的是提高孟稼的生活质量，已经无法延长她的存活周期了。
孟稼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她牵挂的世界。
病床上，嗜睡状况越来越严重的孟稼，一天之中可能仅有一两个小时是清醒的。
而这一天，她却坚持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因为这一天可以查询高考成绩了。
她强撑着眼皮看着病床前为她细心按摩的季荷，声音细若蚊吟地问：“你查高考成绩了吗？”
孟稼知道她没查，于是接着说：“你查一查吧，妈妈想知道。”
季荷低垂着脑袋，手上动作力道不变，她现在听不得孟稼说话，她一听那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不存在的声音，她就心如刀绞，痛得几近窒息。
孟稼艰难地扯了下唇角，露出一抹苍白到虚无的笑意，说：“我猜你肯定考得很好，至少有六百多分吧。”
季荷眼眶渐渐赤红，盈满了水汽，可她就是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孟稼又哀求一声，“小荷，你查一查吧，好嘛？”
“……好。”
季荷始终没有抬头，她拿起手机，像个机械一般操作着，直到那个界面蹦出来时，她都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她此时看的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普通数字而已。
“查到了吗？”
孟稼苍白的脸上淌过丝丝紧张，“多少分？”
闻声，季荷才定睛一看，然后平静地将那个数字念给孟稼听，“627。”
孟稼听到后足足愣了一分钟，然后就又哭又笑地看着季荷，她是她的骄傲，是这辈子，她最后一次的骄傲。
孟稼最终没能挺过六月。
她走的时候是在最寂静的深夜里，走得悄无声息。
季荷不禁想起一句话：真正要走的人，关门声都很小。
孟稼确实是走了，她连一丁点关门声都没留给季荷。
孟稼葬礼结束的那天，季荷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季丛民打过来的，那时候是白天，太阳正当猛，他却已经喝醉了。
他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骂：
“死丫头，你妈呢？
叫她接电话！”
“这老婆娘翅膀硬了，敢不接我电话了，你快点让她接电话！”
“……让她接电话……我是真的有话想跟她说……”
“她是个缺心眼，愣是没一点眼光，看上我就傻乎乎地跟我走了……”
“我也不是没对她拿出过真心，我也没想一直欺负她……”
“你妈太傻了，她做错了很多事，错得最离谱的就是嫁给我这个王八蛋！哈哈哈……笑死我了，我真他么是个狗娘养的，哈哈哈……”
“她没发现多好啊，她没跟我离婚多好啊，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她是个没福分的女人……”
……
季荷想，季丛民大概是爱过孟稼的，或许现在还深藏着点点爱意。
而对于孟稼而言，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或许就是义无反顾地嫁给季丛民，她爱过，错过，也后悔过，但遗憾的是不能重新来过。
自高考成绩发布后，厉青珏一直都很忙。
他的高考成绩在他查询之前，已经被很多人知晓了。
737分，数学、英语、物理三科满分，成为当之无愧的省状元，比第二名高出21分，创下历年来高考状元与榜眼之间最大的分差。
不仅如此，他还是全国二卷的状元，依旧比第二名高出十分之多。
自成绩发布那天开始，他就接到了无数的高校抢人来电，有的甚至直接找上门来，但无论他们开出怎样的福利条件，他统统都拒绝了，因为那个时候，孟稼正处在病危阶段，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那个时候的季荷几乎一整天都不说话，无论他跟她说什么，她最多只是给你一个“嗯”，或者点头摇头，经常是没有反应，有时候几天下来甚至比孟稼说的话还要少，就好像她才是那个病重到无法开口的人。
沉浸在莫大的悲伤和恐惧中，季荷整个人开始日渐消瘦下去，厉青珏也日渐心疼，心脏仿佛被人一把狠狠地揪着，他也害怕，害怕季荷从此一蹶不振。
在得知孟稼离开的那个清晨，季荷终于受不住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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