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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和小雅共进了两顿午餐，看她忙得饭都没时间吃，小雅大叫上班太痛苦了。
一个周末的早上，她在楼下晨跑，对面一个人兴高采烈地跟她打招呼：“Morning，Michelle。”
她惊讶地看着迎面小跑过来的人：“小雅？”她一身运动装，看样子也是在跑步。
小雅笑眯眯，“昨天刚搬过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前两天看到楼下有人搬家，原来是你呀。没听你说起呢。”
“是啊，看你太忙，打算过来再跟你说。昨天想找你一起吃饭，你不在。”小雅不无遗憾地说。
她有些报歉：“昨晚在公司加班，十二点才回。你不是住在Michael家吗？”
小雅耸耸肩：“他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我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我在潜江没什么朋友，熟一点的就是你罗。正好你家隔壁的房子还没入住，Michael就把它买下来了。”
“他会过来一起住吗？”她马上警惕。
“他在楼上。走，去我家吃早餐，我煮了稀饭。叫子明一起。”小雅发出邀请。
“子明还在上海。”
小雅一拍脑袋：“哦，忘了。”
“会不会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她笑着问。如果有一面镜子能反映出人的内心世界，此刻镜子里呈现的一定是一颗微微紧缩的心。
“当然会，”小雅笑。
那太好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子明在，我去你家蹭饭也不会不好意思了。”小雅接着说。
冲了个凉出来，她一直在思考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跟赵铭枫相处。她始终无法坦然。子明和赵铭枫是表兄弟，以后碰面的机会很多，现在又成了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小雅喜欢热闹，有事没事肯定会叫她。难道让她每天看着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亲亲我我？心理素质再怎么好，总有一天会当场失态。还是自己的心态有问题。要摆正心态，自己现在跟子明在一起，是要结婚的。赵铭枫喜欢的是小雅，他们也是要结婚的。搞清楚状况。自己跟赵铭枫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什么一个男的苦苦等候心爱的女人十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何况女人飞了他，还有了新的男人。
思考有助于理清头绪。这样一想，顿觉混沌的大脑清醒不少。她看了一眼衣柜尽头的一条白裙子，从面前的衣架上随便抓了两件衣服换上。拿起化妆盒，又放下。想了想，在手腕处喷了点香水。把那段记忆悄悄隐藏起来——发生的不能抹杀，那就尘封吧。剩下一个小点，提醒她它曾经来过。她告诉自己，她跟赵铭枫只是普通朋友，工作上暂时有些牵扯，仅此而已。就是这样。
按响门铃。开门的是小雅，系着围裙，笑着迎她进了门，急忙朝厨房跑去：“马上就好，你先坐。”
“要我帮忙吗？”她一边问一边扫了一眼屋子。中央的茶几上一有束滴着水珠的百合，阳光透过窗帘，斑驳地洒落在客厅。
“不用，你先坐一下。”小雅拿勺子在锅里慢慢搅动，捞起小小一撮米放进嘴里尝。大约是煮好了，她从厨柜里拿碗。
赵铭枫穿着拖鞋走进客厅，一手扣上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以前这颗扣子总是解开的，她靠在他胸前，喜欢用手把他的两个领子合上，再把扣子扣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就是看到了想动一下。他说她天生具有破坏性。
“早，Michael。”她说，脸上是在镜子前练习了十遍的笑容。自然大方，没有一丝悲愤伤感的奇怪表情。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惊讶，想必小雅已经告诉他她会过来。他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八点，不早了。”
吃了个闭门羹。她诚心地希望心平气和地和他共处，他明显不买帐。进门前还在自省，在上海单独和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刻意回避和他正面交谈，这是不对的。她不可能永远回避他，两人之前应该有正常的沟通。都是成年人，慢慢就习惯了。一会如果实在没什么好讲的但又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拘离，或者可以跟他聊两句东荆河的设计进度。看他一副疏离的样子，下面的话题无法继续。她讨厌他的这个表情。一定要这样吗，曾经那么熟悉，爱情不在，便连眼也入不了。好吧，不管当初出于什么原因，是自己抛弃他的，他完全有理由无视她。她自找的，活该。可是，那天，他为什么要吻自己？她还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对她还有什么。其实是没有的，是自己放不下。双鱼座天生敏感没错，自做多情就不对了。第一回合完败。
但她是谁，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因为他的熟视无睹就打退堂鼓。不跟他计较。她笑了笑，对着厨房的方向喊：“小雅，我来帮忙。”便向厨房走去。
“好吧，帮我把咸菜端出去。”小雅已经盛好了两碗稀饭，从容不迫地从锅里舀起一勺倒进第三个碗，标准贤妻良母范。不像她，忙起来一个星期不洗碗是常有的事。
她尽量控制步子不要太急，以免表现得太过紧张。工作中的经验告诉她，一个人若是让别人有了不好的感觉，后面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抹平之前的印象。她跟他以前的关系，每个人都会很敏感，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人把过往的事联想起来。所以今天在他家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过好了今天这关，开局顺利，后面会越来越顺畅。
可是老天一定是个顽皮的小老头，爱捉弄人，有时候越是小心什么，它越是会让你出洋相。她穿的是拖鞋，走到餐桌边，左脚踩到右脚鞋尖，提起右脚的时候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右边晃了一下，咚的一声，“啊……”额头靠近太阳穴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疼。
皱起眉头的瞬间，闻到一阵香烟夹杂着薄荷的味道，赵铭枫的脸出现在眼前。一扫刚才的面无表情，他眼里有一丝她不确定的东西，慌张，或者别的什么。他的脸离她只有半尺之遥，这是他回国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唇，鼻子，眉毛，她在他眼中看到她清晰的影子。房间走廊与客厅交界的地方离餐桌有三米远的距离，几乎是在她摔倒的同时，他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气息喷在脸上，心突然就猛跳起来，脸发烫。
厨房里的小雅听到响声也回过头来，见状放下手中的勺子走过来：“哎呀，摔到头了，我去拿酒精。”说完朝房间跑去。
他微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真笨，路都不会走。”把她拎起来，扔在沙发上。
她揉揉被他捏疼的胳膊，在脑海里拼凑刚才的画面。在她对他最近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一幕似乎频繁出现，学校，上海，和刚才。隐约感觉到他的焦虑。可是一定是她想错了，因为，他一脸嫌恶，是的，一点也不夸张，他竟然对房间里的小雅说：“看看餐桌摔坏没有，坏了就换一个。”
突然一口气堵在喉咙快要爆炸。什么了不起，什么了不起？要不要这样，有没有搞错？他以为他的慌张是因为她，好吧，她刚才还有这样的一丝杂念。她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念头感到羞愧。可是，他在慌什么，不是愧疚有人在他家里摔倒，不是担心她有没有撞疼，而是担心摔倒的人撞坏了他家的桌子。他关心的是桌子不是面前活生生的人。她什么侍候沦落到这种田地，在他心里，她还比不上一张桌子。即使没有了那种亲密的关系，难道对普通朋友应该是这样的吗？或者，他根本没有把她当朋友。好吧，她又自作多情了。她不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就算整个人撞过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头破血流，给他家的餐桌涂点颜色。他把她当什么？金刚？你妹呀。她没有抱怨她家的地太滑，造成一场可预见的意外事故，以至于她的身体受到损伤，他还恶人先告状，担心她脆弱的小脑袋砸坏了他家的餐桌。太可恶了，可—恶—。
她狠狠地瞪着他，紧抿着嘴，胸口一起一伏。他好像没有注意到她，自顾地转身朝房间走去。
你妹的。胸腔里怒火串起，她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去，什么优雅，什么形像，见鬼去吧。她一定要为自己连桌子都不如的地位讨回公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很生气，记忆中上一次发火，好像没有。可是他如此轻易地激怒了她。管不了那么多，逞一时口舌之快也好，她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她拦在他面前，没有忘记双手插腰，昂起头。他停住脚步。嘴还没张开，居然看到他－－在笑。嘴角微微弯起，仿佛抑制不住，眼角都是笑意，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她，竟也没有停下来。
她迅速眨了眨眼，剧情反转太快，大脑立刻当机。这是哪一出？她一时语塞，愣在那里。
小雅拿着棉签酒精匆忙从房间出来。“先消消毒，破了皮，感染就不好了。”她停了一下，“你们干吗？”
“我问Michael洗手间在哪边。”她回头看着小雅。事实证明，尽管她已经过了三十，但一点都没有老，她的反应速度永远那么快。一如大学的高数课堂上，老师在黑板上写出一道微积分练习题，两秒中后她已经算出了答案。
“直走左转。”Michael很配合。
“谢谢。”她微笑。如果去过她家就会知道，两家的户型一模一样，只是方向是正对着的。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小雅小心地给她消毒，动作轻柔，没有想像中针扎一般的刺痛。她的目光专注，睫毛闪动，这样的女子，很容易就会爱上吧。她想起高中时期的她，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现在却变成一个温柔可人，岁月静好的女子。是什么让她转变？时间？经历？或者，一个人？她又想起杨琳。那时候，她常常惊异于某些东西强大的力量，大到足以改变她的性格。她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生，却因为爱情，呈现出骨子里最美好的一面。每个人都曾经因爱改变过，包括自己。大学毕业后杨琳和王小峰去了深圳，两人已经结婚，有了小孩。去年春节的时候，她回潜江过年，她见过她。看得出她很幸福。听说她还没有结婚，她问她还在等什么？等什么？她说没有啊，只是没有结婚而已。
她帮忙把稀饭端上来，她坐一边，他和她坐一边，就着咸菜开吃。有钱人的早餐，也跟平民百姓一样。
小雅说着自己学做饭的经历，一点一滴，详尽无遗，乐在其中。她说以前很讨厌做饭，后来才喜欢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世上没有绝对的让人不愿意做的事，关键是看有没有找到那个让你愿意去做的人。
“怎么样，好不好吃？”小雅一脸期待。
“嗯，比我煮的好多了。”她连连点头。
赵铭枫直接把碗递给她，她乐颠颠地去给他添一碗。她的对面是他。十几年前，他们也曾经面对面坐着吃稀饭。生活中偶尔会有一些场景不经意地重复，相同的人，心境已大不同。最近老是伤春悲秋，可能是秋天快到的缘故吧。
小雅煮稀饭的水平并不怎么样。米还可以再煮烂一点，水和米粒甚至是分开的，但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小雅是因为吃自己做的东西有成就感；赵铭枫是因为煮稀饭的人；而她，是因为跟他们一起吃。
“我在电视里看到广东那边的粥很稠，米和水融在一起，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煮的。”小雅兴致勃勃地讨论。
“可以试试在煮的时候加一点淀粉，多放点水。”她说。
小雅认真地说：“那我明天试试，你经常煮吗？”
“听人说的，但是效果很好。”
“那个人是不是特别会做饭，能不能介绍我认识？”
她仔细想了一下：“很早了，不记得是谁。”
最近总是忘事。有些不需要记住的，就忘掉吧。
小雅说：“中午一起吃饭吧，难得Michael今天不用出门。我们一起做饭吃。”
她知道她还记着三级八级厨艺的事，心下觉得好笑说：“我答应我妈今天回家，就不当电灯泡了。小雅，不能让子明吃你煮的稀饭。”
“为什么？”
“我担心他酒店的厨师会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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