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四章 晴窗茶韵落斜阳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凤栖梧二楼一个题名为“晴窗”的雅间里,一个年轻男子坐在舒适的软榻上,他也就刚及二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连袖口处都绣了红牡丹的大红华服,白皙的右手提了一只精致的茶壶,正在悠闲自得地分着那上等的碧螺春,模样慵懒得像一只优雅的白猫,看着那冒着热气和茶香的杯子,懒懒地开口:“小白,你说,这凤栖梧为何叫凤栖梧呢?”

  他问的是他斜对面正对着窗子坐着的男子,那叫小白的男子偏偏穿了一件黑衣,更兼之长了一张黝黑看不出表情的脸,怎么看也觉得和“小白”这个名字不挂钩。

  听到他问话,小白偷偷翻了个白眼,爱理不理地回答:“是为了要您这位凤大少爷在锦有可以吃喝玩乐享受生活的好地方。”

  他口中的凤大少爷本来正悠闲地分着茶,听到此话却一脸恼怒地丢了茶杯:“凤大少爷这么难的问题你就这么容易答上来了?谁告诉你的?”

  小白翻着白眼看着那张美得不像话的面孔,这样一张比女人还女人,比女人还妖孽的脸,偏偏长在一个脾气大心眼小爱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偏偏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男人。

  “清泉涧里环佩声,天下何人知凤鸣。”

  凤鸣,清泉山庄的少庄主,清泉涧的杀手头子,天下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坏脾气大少爷,正瞪着那双不知能迷死多少春闺少女的丹凤眼看着不苟言笑的黑衣男子:“说,谁告诉你的?”

  小白哀叹一声,用手遮住眼睛,试图遮挡他眼中的怒火:“顾二少爷。”

  “我就知道是顾无方那只狐狸”凤鸣冷哼一声:“等着,下次见他绝对扒了他的狐狸皮。”

  他那双丹凤眼瞪着,只是那眼睛太过好看,连生气起来都像是在笑,小白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在凤鸣瞪他第二眼的时候赶紧低下头,却被凤鸣一把拽住耳朵:“死小白,你敢笑话我,啊?”

  “不敢不敢”小白捂着耳朵:“哎呀凤少爷饶命,公子,公子救命啊。”

  “你们公子也救不了你”凤鸣揪着他的耳朵,冲着对面道:“缓归,看小白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管管。”

  被他叫做缓归的人坐在他对面的榻上,在他们打闹的时候一直倚在窗边,侧着头看着楼下的热闹景象,大半张脸都隐在窗帷的阴影里,安静得好像屋里没有他这个人一样,此时听到凤鸣问话,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你们两个玩闹,不要扯上我。”

  他声音清亮温雅,似山间的泉水流过,十分的好听,只是带着一丝疲惫,凤鸣听了,凑过去坐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一张明媚漂亮如朝阳的面容,漆黑的眼睛里融着骄人的傲气,凤鸣不由一愣。

  这世上能让堂堂的凤大少爷发愣的人可是不多,凤鸣不由自主问道:“这人是谁?”

  他正想再多看一眼,不想身边的人已经掩了窗子,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七皇子。”

  只这三个字而已,凤鸣却几乎跳起来,差点又去推开窗子。

  “他就是七皇子?”

  他惊讶,不是因为那人是天朝荣宠至极的七皇子、地位尊崇的景之王。

  而是因为——

  “这就是你要去——”

  话未说完,雅间的门却被很有规律地敲了三声。

  凤鸣咽回了刚要脱口而出的询问,摆摆手,让小白去开门。

  进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温和男子,回身掩了门,抱拳行礼:“公子,凤少爷。”

  一直倚在窗边的人这才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俊绝伦的少年面孔来,银冠束发,余下的随意披散在肩上,衬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双墨玉般的黑眸压在剑眉之下,眼神深邃清冽,此时看向那男子,温和开口:“吴大哥,什么事?”

  吴随恭敬道:“公子,刚刚小铃铛来报,说今日两个刚入店的士子对后院很是好奇。”

  凤鸣放下茶壶,凤栖梧一天天人来人往,不知有多少人对它好奇,不足为奇,只是吴随亲自来报,想是不同寻常,他挑了挑眉看着吴随,他对面叫缓归的少年倚着软榻,抬一下手,示意吴随继续说下去

  “那两人是中午刚刚入店的赶考书生,一个叫董青云,一个叫沈轻仕,两人刚和另一个叫郎衍的士子闲逛,看到了凤华门,沈轻仕和董青云各踏了一步,被阵法阻隔。”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二人看似是个书生,但身上带着功夫,不像是中原武艺。”

  缓归有些慵懒地倚在靠枕里,这初春天气,他却裹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整个人窝在薄衾里,手里还握了个小巧的手炉,听完吴随的话,淡淡道:“沈轻仕?是刚刚在棋区战无不胜的那个人吗?”

  虽是对自家公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已经习以为常,但吴随还是小小地讶异了一下:“公子看到了?”

  缓归点点头,沉吟一下,方道:“让小致查一下那人的来历,先不用管他。”他习惯性地去看窗外,却想起窗子已经被自己关了,于是回过头来,淡淡地安慰了一句:“不用担心。”

  吴随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凤鸣还在沏着他那壶茶,随口问:“离殿试还有三个多月不是,怎么这么多士子就已经进京了。”

  吴随笑道:“大概是为了提前感受下锦都的繁华吧。”

  天朝殿试原本是春闱,但天和十年时,太后薨于初春,所以之后殿试都延在了七月份,但很多士子都会提前数月来到锦都,一边感受下天子之地的灵秀,一边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些趁机打点关系上下通融的,凤栖梧在锦都成名多年,吴随身为第一管事,早已见怪不怪,人来的早,他们正好多赚点钱。

  凤鸣不屑地撇撇嘴,问缓归:“殿试时你能赶回来吗?要不要管?”

  缓归觉得好笑:“我管那些做什么?”

  凤鸣又撇嘴,想起刚才听到的那老头的说书,有些好奇地问:“老吴,今天换了说书人?那老头什么时候来的?”

  吴随苦笑:“那老头姓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锦都的,今天早上自告奋勇来说书,我也没在意,谁知道他怎么就讲起来瑞成王爷的事情了。”

  “公子,凤少爷,明天我赶他出去。”

  凤鸣耸耸肩:“最好现在就赶出去。”

  吴随正要点头,却听缓归淡淡道:“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王爷这些事情早年都是人尽皆知的,有人爱说便说去,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就你心好”,凤鸣咬牙切齿看着他,缓归不理,稍稍坐直了身子,对着吴随温和一笑。

  他常日里都是淡然平静的神情,此时淡淡一笑,竟如风吹夏荷,优雅中透着一丝温润,让人看来有安心的感觉。

  “吴大哥,缓归不在的这段日子,又要辛苦你和雅姐了。”

  吴随恭谨抱拳:“公子哪里话,这是我们分内的事。”

  他看了一下那张有些苍白的少年面孔,犹豫了一下,再次建议:“公子,还是让小白跟着去照顾您吧。”

  缓归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心之意,再次安慰:“吴大哥不用担心,缓归会照顾好自己的,小白留下来帮你们照应。”

  吴随知道他虽是性子温和,但若要坚持,谁也奈何不了,只得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退了出去。

  凤鸣见他出去,才摇摇头,觉得屋里有点闷,稍稍开了扇窗:“这老吴啊,是越来越啰嗦了,都快赶上雅姐了,还有你——”他瞪了一眼缓归:“真不带着小白去?”

  缓归又躺回去,懒懒地开口:“阿鸣,我是去给别人当侍卫,自己还带着侍卫,成什么样子。”

  “你那脑子就有病”凤鸣狠狠剜了他一眼,扫了下窗外,他和缓归朋友做的久了,跟他养成了好多习惯,比如没事时总爱看向窗外景色,此时看了一眼,却觉得心口更加烦闷,抱怨道:“别说整个听雨阁,就只是这凤栖梧,就够你坐吃山空的了,却非要甘心去被别人折磨。”

  缓归懒懒卧在榻上,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淡淡道:“他们不是别人……”

  “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人”凤鸣冷冷截口道:“他们呢,又何尝把你当亲人。”

  “阿鸣”缓归有些无奈地唤了他一声:“你知道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凤鸣比他还无奈地又一次打断他,面色有些恼怒,但还是给他递了杯茶:“喝口茶,暖暖身子。”

  缓归接过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紧了紧衣领,他在暖和的屋里呆了半日,但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眉宇间有一丝难掩的倦意,凤鸣看他无意地轻揉了额角,顿时怒气全无,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难受得很?”

  今年除夕之时,他在清泉山庄,缓归瞒得严实,他丝毫没料到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待到回了锦都之后,缓归躺在池游轩的床上,那全身狰狞的伤口让凤鸣气得几乎去拆了瑞成王府。

  结果现在伤势还未大好,他就又要“奉命”离开锦都,去做别人的侍卫,凤鸣跟他吵了三天三夜,连远在宁城的顾无方都差点跑过来劝阻,但和当年一样,他们的阻拦一点用没有,这看似温和的少年一旦坚持起来,谁也没有办法。

  缓归半闭着眼睛,胸口痛,背后痛,膝盖痛,哪里都痛,甚至很久都没有发作的头痛也来凑热闹,岂止是一个“难受得很”能形容的,但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凤鸣知道他性子,就算再难受也不会说出来,只得无奈地坐到他身旁,拉起他手腕去摸脉。

  缓归任他诊脉,口中却道:“都是些外伤,你诊什么脉,再说了,阿鸣什么时候也会诊脉了。”

  “闭嘴”阿鸣瞪他,忽然皱起甚是好看的眉头:“你又用沉羽了?”

  缓归轻轻“嗯”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凤鸣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楼缓归!!”

  小白本来正在安静喝茶,忽听到他怒气冲冲的连名带姓叫自家公子,不由缩了缩脖子,转过头不敢再看他们。

  缓归终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张愠怒的妖孽脸孔,淡淡一笑,低低道:“昨天王爷和徐将军他们商量事宜,夜里才散,我怕坚持不住,就服了一颗。”

  沉羽是稀世名药,救命止痛,入口即有效,只是服后六个时辰后即反噬,比服用之前还要痛上一倍,是以虽是药效神奇,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极少有人服用,除了眼前这人……

  凤鸣哀叹一声,似乎从相识那日起,这人就一直把沉羽当补药来吃,难怪他清早过来睡了一上午,他无奈摇头,却还是忍不住抱怨:“王爷一天不折腾你都难受,不是没长心,就是心是石头做的。”

  他嘟嘟囔囔抱怨,缓归拿袖子遮了脸,只当没听见,凤鸣又哀叹一声,抱着膝坐在缓归身旁,低声自言自语一般:“缓归,你坚持要去,定是有你的打算,只希望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下我们这些朋友和整个听雨阁。”

  眼前忽然浮现起刚刚看到的那张明媚的面孔,那样骄傲的神色,那身在光明最顶端的皇室血脉,可知道有个身在地狱里的人,想要尽全力去保护他?

  “你要护着那七皇子,我们就随你,只是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凤鸣低头看着假寐的少年:“缓归,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太为难自己。”

  凤大少爷生性放荡不羁,很少有这样郑重其事的时候,缓归拿开袖子,侧头看他,点点头,安慰地微笑:“阿鸣,我知道。”

  抬眼看小白正看着他们,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有些许的担忧之色,缓归有些调皮地挑挑眉:“小白,好好看着凤少爷,别让他掀翻了锦都。”

  小白听他玩笑,脸上终于有了些放松的表情,刚要点头,却听凤鸣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放心,凤少爷过两天就走,不会掀了锦都。”

  “嗯?”小白好奇道:“凤少爷去哪里?”

  凤鸣又哼了一声:“还能去哪里,回南州啊,偌大的听雨阁,总要有人守着吧,你家顾二少爷在宁城走不开,你家公子又要去跟人家西巡,中瀚在那估计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再不回去看看,就怕他甩袖子不干了,他不干了也没什么,就怕拐走了卿诺,以后还哪里去吃那么好吃的叫花鸡。”

  小白听他最后几句话忍不住笑起来,缓归看向凤鸣,眼底有深深的歉意:“阿鸣,对不起,都是我任性,又让你们担心。”

  若是连你都是任性,那这天下,还有不任性的人吗,凤鸣眼中酸涩,但口中还是不饶:“废话真多,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缓归早已习惯他的刀子嘴豆腐心,微微一笑,想了一下又道:“阿鸣,让小缺跟你回去看看吧,自从我来锦都,他就没回南州过,中瀚和卿诺他们定想他的很。”

  “成”凤鸣痛快应了一声,复又道:“那小鬼头,若是他路上不听话被我揍,你别心疼啊。”

  缓归毫不在意:“你要是舍得尽管打。”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凤鸣白了他一眼,斜倚了软榻看着缓归:“你们这次定会经过宁城,别忘了去找无方,他已经传了好几封信了。”

  见缓归点头,又道:“有什么事情尽快告诉我们,记住了吗?”

  缓归再次点头,歪着脑袋看着他,模样甚是乖巧,凤鸣无奈扶额,每次都这样,仗着他们这几个朋友舍不得打他骂他,撒娇卖乖,他摇头,不知道瑞成王看到这样的缓归会不会心软些心疼些,不过,他瞄了瞄缓归,又哀叹一声,就瑞成王和缓归这关系,估计也看不到他这样子,想起瑞成王,凤鸣又轻轻蹙眉:“缓归,今晚还要回王府?”

  “嗯”缓归有些怕冷地裹了裹薄衾,凤鸣摇摇头,见他眉间倦意更深,给他掩了被子,温声道:“还有些时辰,先睡一会吧。”

  他坐了一会,才悄声站起身来,负手立在窗前,看着一楼和二楼处的喧嚣明亮,忽然觉得有些烦乱,蹙起俊秀的眉头,回头再看,缓归已经倚着靠枕安稳而睡,苍白的面容隐在壁灯的光芒之下,安然儒雅,温润如玉,却又有几人知道,这狐裘掩映下的单薄身子上,有多少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伤痕,这个清瘦苍白的少年,十七年来忍受着非人的残忍对待,单薄的肩膀撑起了江湖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听雨阁,护佑了江南十二州的富庶繁华,独自一人在黑暗和仇恨中挣扎辗转,却让无数阁内之人安享平和安乐的生活。

  而作为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他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让他充斥了寒冷和痛苦的生命里,能有这片刻的安宁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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