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归在申时之前准时醒来，换了衣服离开清苑，来到前面凤栖梧酒馆，隐在旁边略略看过喧嚣热闹的场面，这才穿过大厅，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打斗之声，眨眼间有几人到了近前，仔细看去，竟是十几个黑衣短打之人在围攻一个青衣女子，那女子不过二十左右年纪，容颜冷冽，眸中寒光如冰，手中一柄长剑，在十几人的围攻下，竟然没有落得下风。
缓归在旁边阴影处站了，敛眉看着，那女子还在和几人僵持不下，缓归凝视一会，却见那女子一身青衣，打扮极其简洁利索，没有一点繁琐的服饰和饰品，只在腰间系了枚血红色的玉佩。
这世上能有血色玉佩的人实在不多，缓归仔细看过，右手微动，几道寒光在指尖隐现，正要出手时，一道红色身影倏地闪过，仿佛一道红云般闯入包围圈，再一转眼，几人都已经倒地，青衣女子站在正中，依旧是面容冰冷如雪，对救了她性命的红衣男子没有一点感激的神色。
缓归看着凤鸣在那女子跟前说着什么，收回手中的暗器，他大多数时候离开清苑都是从旁门走，很少有穿过凤栖梧的时候，这一次破例，凤鸣这才看到他，见他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有些恼羞成怒，瞪了缓归一眼。
“还不滚，等着回去晚了挨罚吗？”
缓归一耸肩，那女子却看向他们，眼中的神色冰冷带着怀疑，缓归有些不解，那女子却已经不管凤鸣的“救命之恩”，转身大步离开，潇洒利索。
凤鸣再次瞪了缓归一眼，才有些狼狈地快步回了清苑。
这一日已经是八月十二，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天明帝一改慕容尧宽少时对他的放纵，反而时而就问起军政之时，因此慕容尧宽竟比从前还要频繁地拜访瑞成王府，叔侄二人每每都要谈论很久，兴起时慕容尧宽便留在瑞成王府用膳。
这一日也是如此，用过晚膳，慕容焯成有些疲惫，到院子里去散步，慕容尧宽还在书房里坐着，看着刚刚王叔给他讲解过的军报。
最近边关军报中屡次提到文莱和西然最近的情况，时隔楼城之战已经十七年，三国鼎立之下，虽有些小的摩擦，但大的战事从未有过，能维持和平状况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瑞成王清楚的很，和平只不过是表象而已，现今天朝自己的皇上，文莱的四王子，西然的承慕候，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慕容尧宽深知王叔对他期待甚重，丝毫不敢懈怠，仔细研读了一番，方觉眼睛有些发涩，揉了揉，站起来走到窗口，慕容焯成正在院子里树下乘凉，和诸葛沧海说着什么，笑意吟吟，对明凯的伺候似是满意，好像夸赞了一句，明凯有些脸红地谢恩。
他依旧穿着喜欢的紫衣，在灯光下和白日般明媚耀眼，那是他生下来就享受惯了的，最近却总是觉得这光明太刺眼了些，稍稍掩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时，目光触及角落里跪着的身影，稍稍一怔。
那身影还是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单薄，竟然连姿势都和初见时仿佛，裤腿高卷到膝盖以上，赤着小腿跪在一堆黑白分明的棋子之上，那是自己和王叔解闷几局棋后，王叔的“恩赏”。
慕容尧宽是这时才知道，原来下棋也可以是一种惩罚，无论输赢，哪怕下棋的人和他没有关系，哪怕他所做的只是安静奉茶安静跪着而已，那棋子都是可以垫在他的膝下的。
近一个月来，慕容尧宽几乎天天都来瑞成王府，除了白天缓归时常去听雨阁外，便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他。
看到他默默做着一个暗卫该做的事情，卑微恭顺侍奉着每一个主人，在其他的暗卫面前都时刻守着规矩，稍有不对便是刑罚加身，别说瑞成王和王妃，连年仅四岁的小少爷慕容泽暄都可以随意打骂他。
甚至这也不算什么，连府里其他的暗卫和下人都可以肆意使唤他，而他连一点的抵抗都不会有，甚至连被别的仆人故意辱骂后，看到瑞成王过来，都只是跪下请罚。
他在他的父亲面前，竟真的只是一个下人。
而他的父亲，对待他，甚至连一个普通的下人都不如。
慕容尧宽不知道缓归是要经过了多久，才能对这样的侮辱折磨置之平常的，他只知道，他改变不了这一切。
既然改变不了，就逼着自己去习惯，逼着自己去见怪不怪。
逼着自己，跟别人一样的麻木。
麻木到每日看着缓归下跪膝行，叩头俯首，挨打领罚，都可以无动于衷，都可以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平静坐着，继续和别人谈笑风生，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麻木到缓归跪在他面前举着茶杯，站在他身后给他恭谨捶背揉肩，或是当着他的面被瑞成王打一巴掌，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惊讶和任何的反应了。
慕容尧宽凝视了缓归一会，见他只是垂首跪着，没有任何的动作，胸口再次烦闷起来，推开手中的军报，向外走去，慕容焯成见他出来，笑着招手，让他坐在旁边跟自己说话。
叔侄二人并肩而坐，缓归随着慕容尧宽从屋里出来，结果明凯端过来的果盘，仔细削了水果，又切成小块，才将果盘呈了过来。
慕容焯成随手拿了一块，根本没去看缓归，继续和诸葛沧海打趣，慕容尧宽看了缓归一眼，他安静跪着，只看到他漆黑的头发，慕容尧宽竟跟他一样，抿了下唇，才取了一块，小口吃下，便参与到慕容焯成他们的对话当中。
缓归将果盘放在前边的桌子上，再次规矩跪好，等着下一步的命令，炎热的夏季里，他穿着和往日一样单薄的衣衫，将自己隐在了阴影当中，一切，归于黑暗。
很多年后，无意间想起那些他们曾以为从未在记忆里停留过的画面，却是那样的清晰，那个卑微跪在父亲和哥哥脚边的单薄少年，在他们的心底，终于成了最深最痛的伤痕。
深得无法弥补，痛得不忍回忆。
叔侄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慕容尧宽正准备离开，卫恒却匆匆进来，说天明帝急召他们进宫，二人忙换了衣服，缓归和明凯跟随，很快到了皇宫。
(https://www.biquya.net/id14190/802187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net